第2章 吕显_臣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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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吕显

  汪文泽入狱一事很快传遍了朝堂,经有前七位大臣,倒也不显得突兀。

  只是仍旧让人胆寒。

  为官二十载,谁也不敢担保汪文泽是绝对的清白,可显然他的生死并不与此有相关,对于圣旨之上“御前失仪,欺君罔上”八个大字,更是难以揣测。

  明棠说择日处斩,却也并未定下哪一日,许是要看心情罢了。

  圣旨下了几日,无一人来为汪文泽求情,许是前面七位已令人碰足了钉子,又许是女帝的肆意妄为,封死了劝谏的嘴。

  但蒋正能看出来,陛下大概在等着什么。

  她偶尔会问起汪文泽的事儿,却不是问关在天牢里的汪尚书本人,问的是他家里的情况。

  汪家上下,加上签死契的仆从有三十多人,明棠并未下旨对这些人如何,于是他们还是自过自的日子,只是经尚书进了天牢,便闭门谢客,连嫁出去的女儿也不见了。

  大抵是怕连累到更多人。

  汪文泽入狱十余天,年关将近,陛下又没有指派新的人选去接管礼部,经汪文泽一事,更无人再敢去触女帝的霉头,整个皇宫冷如一潭死水。

  就是在这潭死水之中,明棠等到了她要等的人。

  蒋正被打发去了烹茶,御前只有蒋胥在伺候,他从殿外接到侍卫的禀报,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告知陛下。

  明棠看出他的欲言又止,一边拾笔作画,一边笑道:“瞒君不报,也该下大牢。”

  蒋胥把脖子一缩,恭谨道:“礼部侍郎吕显,殿外求见陛下。”

  “吕显。”明棠停下动作,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蒋胥十分善解人意道:“是吕太尉的小儿子,及第后在翰林院行走,去年刚升到礼部,六月经陛下恩典,提到了侍郎之位。”

  明棠握紧笔,眸色无波,唇角却浮出一个冷冽的笑意:“朕知道,京中有名的青年才俊,晏相未来的乘龙快婿。”

  见她并不似忘了吕显这号人,蒋胥便闭了嘴。

  太尉吕弘安,掌管军政大权,为人十分正派,先帝时期便很受宠信,明棠登基后亦给他三分薄面,对于他家唯一入仕的小儿子吕显,也有要提拔的意思。

  所以吕显才年纪轻轻的,就从翰林院里走出来,做到了侍郎之位。

  这是明棠给吕家的恩宠,也不失为拉拢的手段。

  而吕显除了显赫的家世,年轻有为的礼部侍郎,还另有一个在上京人尽皆知的身份。

  丞相晏祯膝下有三子,皆是妾室所生,他发妻亡故未续,仅给他留下一个嫡女,也是晏祯膝下唯一的女儿,自小许给了吕弘安家的小儿子吕显。

  换言之,晏相与吕太尉有姻亲之谊。

  吕显前年便已及冠,晏青染也该出阁,但晏相就这么个掌上明珠,便在身边多留了两年,不过也有了风声,这婚事终究不远了。

  相府与太尉府,门当户对,吕显与晏青染,青梅竹马。他当年是探花郎,才貌兼备,她更是京中有名的才女,芳名远扬,这一桩婚事,谁不赞一句天作之合。

  正如同,谁又能想到,道貌岸然忠心耿耿的吕太尉,居然会背弃对先帝的承诺,伙同反王一起,亲手将女帝从皇位上赶了下去。

  而吕显,又是怎么对晏青染的?

  为了前程,不顾青梅之谊,夫妻之情,亲手将结发妻子进献给了新帝……

  思及此,明棠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暴戾,还捏在指尖的御笔生生折成了两半,被她随手掷到了地上,恰好落在蒋胥脚边。

  老太监可禁不住她这番吓唬,战战兢兢的退了半步,小心翼翼道:“陛下息怒。”

  这还没见面呢,就气成了这样,若是真的让吕显面了圣,恐怕太尉的面子也不好使。蒋胥在心中急速盘算着,又把脑袋埋了三分。

  明棠掰断支笔,便也不再作画,径自去榻上小憩。

  对于那位候在殿外头的吕侍郎,她不说见,也不说不见,有意晾着。

  见她闭了眼,蒋胥捏着袖口擦了下额际并不存在的冷汗,放缓了步子去给她膝头掩上薄被。略等了一会儿,见陛下不似有吩咐的样子,便小心退出了殿内。

  吕显在殿外站着。他穿着靛青色官服,头发束的齐整,压在官帽之下,长身玉立站在那儿,眉眼俊俏,确实有一番好风仪。

  见蒋胥出来,吕显便迎上去,拱手道:“蒋总管,陛下可有传召?”

  蒋胥不动声色的扫了他一眼,低眉还礼:“陛下在休息,老奴不敢惊扰,还请吕大人稍候,片刻后老奴再进殿传话。”

  若明棠说不见,蒋胥有一万种打发人的理由,但她偏偏没说,蒋胥自然也不敢妄断。

  于是二人皆在殿外站着,中途蒋正端着新茶进去了一趟,吕显面露惊疑,但见蒋胥不动,也不好多说什么,就这么一直站到了暮色四起。

  蒋胥口中的“片刻”,等了足足两个时辰。

  吕显又不是傻的,自然明白自己不会莫名遭了蒋胥捉弄,左右不过是殿内那位的意思,所以后面蒋胥进殿一趟又出来,对他露出歉意之时,也未曾多问什么。

  只是次日上午吕显又去了,也不再求见圣面,一撩袍摆就跪在了殿外。

  他手里捏着一份奏折,长跪殿前,要劝诫陛下。

  至于劝什么,自然是劝陛下三思而后行,不要滥杀忠良。

  是了,旁人如何定罪,是否被今上抓了把柄,吕显并不知道内情。但是汪文泽是他的直系上峰,他自入礼部,也得过不少指点,与汪文泽有亦师亦友的情谊,作为一个浑身正气的少年英才,他又怎会看着汪文泽“无辜赴死”呢?

  对于儿子的所作所为,吕太尉并没有加以干涉,既没有阻止他日日到宫中跪谏,也没有求见陛下为他说话,只是短短几日间,吕显的大义已经传遍了上京。

  女帝要杀汪文泽,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罪名,难以服人心;而吕显年纪轻轻,一腔热血,为汪尚书长跪殿前劝诫陛下,实在令人感动。

  不止是汪家人感动,整个上京都在感动,相信以吕太尉的手段,要不了多久,全天下都会为吕显而感动,更是要唾弃今上这个昏君。

  蒋胥把新得的消息传到女帝耳中,愤愤道:“吕太尉真是个老糊涂!”

  他从前伺候先帝,而今伺候当今,不说眼见比一般人高得多,单论私心,必然要向着陛下,对于吕家父子的行为,更是嗤之以鼻。

  明棠听了蒋胥传来的消息,也并不生气,好似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他还跪在外面?”明棠问。

  她口中的人自然是指吕显,蒋胥应声道:“是,已是第四日了,每日早出晚归,晕过去两回,仍是不改初心呢。”

  听出了蒋胥的阴阳怪气,明棠觉得好笑,深深看了他一眼。

  重生一次,她方知自己身边可信的人并不多,而这老太监恰是其中一个,可惜也是和她一样信错了人,被他干儿子蒋文害死。

  念及蒋胥忠心,明棠自知就算她直接赐死蒋文,他也决计不会多说什么,可她还是暂留了他一条命,也当不知蒋胥偷偷庇护蒋文。

  反正该算的账,她还是会一一算清,不该留的人,她也会一一送去黄泉。

  “宣他进来。”明棠略抬了抬下巴。

  蒋胥不知她为何又改了主意,但是陛下发话,他也只能从命。

  明棠端坐在案后,左手翻折子,右手提朱笔,通篇看一遍,慢悠悠的画叉。如此画了几本,蒋胥领人从殿外进来,是已经不能自己行走,被两名侍卫搀扶着的吕显。

  他面容憔悴,没了意气风发的模样,一身官服也显得颜色暗淡。

  “微臣吕显,恭请圣安。”

  吕显只遥遥望了一眼明棠,便低下头去,屈膝便跪。

  明棠对蒋胥使了个眼色,淡淡道:“免礼,赐座。”

  蒋胥一挥手,让两名侍卫退了下去,亲自将吕显搀扶起来,送到一旁落座。

  吕显道:“谢陛下隆恩。”

  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有劝诫之言,也有求情之意,但明棠虽然让他进来,却并无让他进言的意思,依旧慢悠悠的批着奏折。

  吕显如坐针毡,满肚子谏言被堵在喉咙,却不敢打扰陛下批阅奏章。

  大约是有半个时辰,女帝终于放下朱笔,将批阅完毕的折子都推到一边,蒋胥过去分门别类的叠收好,吕显看着,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

  “陛下!”他俯首便跪。

  蒋正上了新茶,明棠慢悠悠用过几口,才笑道:“这是做什么?”

  吕显被她这几日的无视乱了心绪,生怕有些话不及时说出,又要被堵回肚子里,便膝行几步到案前,叩首道:“礼部尚书汪文泽一案,定斩是否太过仓促?臣恳请陛下暂收回成命,待调查完毕,人证物证俱齐,方可再下决论啊!”

  “你不说朕都忘了。”明棠慢慢收起笑意,眸光幽幽,吩咐道:“蒋胥,代朕为汪卿挑一副好棺木,也算对得起他多年仕途。”

  蒋胥自然应声,吕显抬起头来直视天颜,又高声道:“陛下!”

  明棠懒懒扯了下唇角,似笑非笑,嗓音透着凉薄,“本来想着,时至年关,又逢朕过生辰,总是见血不大吉利。但是经你这一提,想起汪文泽,朕又恨得咬牙切齿,不除之不快,那便早早送他投胎去罢。”

  她竟把锅甩到了吕显头上,吕显脸色本来就差,此时更是面白如纸,额际也落下冷汗来。

  他似是难以置信,喃喃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明棠挑起眉,淡淡道:“朕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朕明明不曾亏待过你们半分,你们却不仅不感念君恩,还总想着让朕去死。”

  这“你们”二字太重,吕显承受不起,但见君王眸色幽深,早已非从前那个温厚纯良的君上,他本来心里有鬼,此时更是心惊不已。

  “陛下……陛下高瞻远瞩,勤政爱民,当为举世之明君,百官之典范。陛下乃真命天女,至圣至明,千秋万岁,谁又敢有不臣之心?”

  吕显双手发抖,两股战战,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又叩首到底。

  对于他的吹捧,明棠并未放在心上,一手拂至胸口伤处,道:“当胸一箭,却命不该绝,千秋万岁不敢说,当是比某些人命长。”

  顿了一下,她意有所指道:“比如,汪文泽。”

  吕显浑身一震,全然未曾想到,自己这几日做足的准备,不仅没能救回汪文泽的性命,更甚成为了他的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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