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_囚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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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41章

  薛靖淮与万疆雪签署了秘密停战协议,浙军火速投降,万疆雪依旧做他的土皇帝,薛靖淮则象征性地派兵进驻杭州。

  浙江平定后,薛靖淮转过头便联络蔡淳。蔡淳一直打探不到叶青阑的消息,正急得火上房,薛靖淮也不跟他藏着掖着,既然两人有共同的敌人,便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他。

  薛靖淮以为会得到蔡淳的支持,但他想错了。他许诺万疆雪的条件纵然丰厚,到蔡淳这里却失了效。在蔡淳眼里,姓薛的和姓徐的一路货色,扳倒一个日本的代理人再换上另一个,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营救叶青阑,两人的关系隐秘,一旦公开,恐怕叶老板会死得更快。所以看在老情人面上,蔡将军勉强同意佯装投降。

  于是湖南平定,薛靖淮南征大获全胜。

  薛靖淮在电报里详细汇报了作战情况和战果,老徐龙颜大悦,让薛靖淮休整完毕后进京述职,他要亲自设宴嘉奖。

  叶青阑被老徐抓了,坐实了薛宗耀的猜测:薛靖淮果然对叶青阑动了真心,不然老徐犯不上拿一个戏子做人质。他一边担着心,一边呷着醋,在蔡淳这里也坐不住了,去江西匆匆见了一面下野的楚烈臣便打道回京。

  叶老板被劫到北京后,日子一直不太好过。老徐一看到他,就颇想赏他两颗子弹给自己侄外孙报仇。

  他被临时安排在一处四合院中,除了照顾他起居的一个男仆,院里再无旁人。院子外围十步一岗,日夜守卫,他插翅难飞。

  薛靖淮到前门站的时候,京城下了初冬的第一场雪。大雪纷纷扬扬,叶青阑坐在屋檐下,抱着暖炉看男仆扫雪。

  “献恩,别扫了,雪还下着呢。”

  “阑哥,我看你呆的无聊,等我扫出一片给你抓麻雀玩儿。”

  这个叫庄献恩的男仆只有十五岁,稚气未脱,自己喜欢雪天抓鸟雀,便认定叶青阑也爱玩。他兴冲冲地撒秕谷,支竹笼,栓线,忙得不亦乐乎。叶青阑静静看着他,又抬头看漫天飞雪,心中茫然。这一生一世,自己就像笼中的鸟,总离不开藩篱的包围。

  庄献恩一动不动地坐在叶青阑身边,手里牵着线,足足等了两个钟头,终于有几只麻雀肯赏脸吃他的诱饵。庄献恩大喜,向叶青阑抛了个得意的眼色,手上正要发力,不料叶青阑突然咳嗽起来,鸟儿受了惊,扑腾扑腾全飞走了。

  庄献恩不干了,扑到叶青阑身上又捶又摇:“阑哥,你是坏蛋!不帮我就算了,你还捣乱!”

  叶青阑被他磋磨得投降:“我错了我错了,好弟弟,想吃什么随便挑,晚饭不用你做了行不行?”

  “那好吧,我要吃烧鹅。”

  叶青阑摸出两块大洋给他:“去吧,多要些梅子酱。”

  少年的伤心不敌烧鹅,庄献恩接过钱颠颠地往院门跑:“你在家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啦。”

  庄献恩出门不久,徐府的管事便上门了,徐公今夜设宴款待凯旋的薛督军,特地请叶老板唱一出堂会。

  说是请,但没有不去的权利。叶青阑出门前浑身被摸了个遍,确定没有武器,才被几个士兵簇拥着上了汽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将他押至徐府。

  徐府是晚清某位亲王的府邸,后花园中临水而建的戏台阔气至极。叶青阑被请进了戏台后的一间厢房。

  离开宴还早,他随意翻看了管事送来的戏码,都是些信手拈来的,没什么可准备。但他不得自由,只得枯坐着等待夜色来临。

  他想起了薛靖淮。距上次一别,又过去了几个月,听说薛靖淮在南方打了胜仗,不知道他与蔡淳是否在战场相遇,蔡淳是否负伤。他思绪飘忽不定,又想到了庄献恩。献恩原本负责伺候徐府的孙少爷,但心直口快总惹主人生气,便被发配来服侍自己。几个月朝夕相处,两人处得如同兄弟。自己不声不响消失了,献恩回到家不知会如何惊慌失措……叶青阑想到这里,便觉得胸口有些发紧。

  他预感今夜不是一出堂会这么简单。他知道自己稀里糊涂沦为了徐总理要挟薛靖淮的人质,但南方三省刚刚平定,徐总理此刻便要鸟尽弓藏,是不是太心急了些。

  叶青阑心绪烦乱,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呼吸冷冽的空气。

  房门突然被推开,款款走进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身后跟着一个提着雕漆食盒的漂亮丫鬟。

  女人打扮得珠光宝气,年纪约摸三十来岁,神色倨傲,柳眉高挑,眼睛细长。皮肤似是抹多了粉,白得露出惨色,嘴唇却是娇艳的嫣红,像白雪地里的一颗红樱桃。

  叶青阑没有主动招呼,看得出这必定是府中有身份的女眷,但猜不出她的来意。女人轻慢的眼光将叶青阑上下扫了几回,开口问:“你就是叶青阑?”

  “是。”

  丫鬟也颇有主人的傲气,向叶青阑介绍:“这是我们五太太,给你送点心来了。”说着便要把食盒放在梳妆台上。梳妆台被脂粉油彩和头面占满了,她随手将它们胡乱推到一边,愣是给食盒腾出了空间。

  好不客气的丫头,叶青阑心想,今天恐怕是要见鬼了。

  “哦,五姨太,多谢。”

  叶青阑脑子一动,蓦然想起许久以前薛宗耀向他提过的蔡将军轶事。

  “听说你是就是蔡淳喜欢的那个戏子?”

  叶青阑听她出言不逊,不愿搭理,默不作声地坐下,只当她是空气。马浣芳自顾自地说:“我看你也没什么特别,怎么就能把男人迷得团团转,薛靖淮对你死心塌地不说,蔡淳眼里除了你也容不下别人了。怎么,难道是你那方面功夫非常了得?”

  叶青阑脸上不禁微微变色,低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虽然你和蔡淳的事没几个人知道,但我呢,恰好算一个。”她冷冷一笑,“徐蔚山生平最恨蔡淳,他要是知道你是蔡淳的相好,非活剐了你,你不怕吗?”

  叶青阑摇头:“抱歉,我还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个装傻充愣的态度触怒了马浣芳,她骄横惯了,抬手就朝叶青阑脸上抽去。叶青阑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下意识地就要还手,但顷刻又忍住了。

  “好男不和女斗,刚才这下就算在下倒霉了,五姨太请回吧,叶某还有事要忙。”

  五姨太被不知哪来的火噌地点燃了神经,突然疯魔了,眼睛被怒火烧得发红,表情狰狞似要活吞了他:“你这个狐狸精,凭什么蔡淳看上了你?我到底哪里不如你?老娘今天就撕了你这张皮,看看你到底是什么货色!”

  她说着便发疯似的朝叶青阑扑过来,叶青阑大惊,心说今天果然见鬼。他在屋子里左躲右闪,被五姨太四处堵截。

  五姨太对他穷追不舍,但她不像寻常打架不顾一切地抄起东西砸向对方,而是一味地张着爪子扑他,像老鹰抓猎物一般,铁了心要把他抓到手。不一会儿她便头发散乱气喘吁吁,完全丢掉了刚进门时的体面,变成了一个靡艳的疯子。

  慌乱中叶青阑注意到,丫鬟站在一旁作壁上观,神情冷漠,似是见怪不怪。就在这一愣神的工夫,五姨太一个箭步冲上来将他扑倒在地,手脚并用,像是一条巨蟒紧紧缠住了他。

  若是个男人这么对他,叶青阑定然要拼命反击,可叶青阑生平没跟女人挨得这样近过,他被五姨太的行为惊得浑身发僵,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五姨太将他按倒后,稍稍冷静了些,她的眼里换上了另一种神色,一种狂热的,痴迷的,眷恋的目光,火舌一样舔着叶青阑的脸,口中喃喃念道:“沁衡,我哪里不好,为什么不要我?”

  她耸耸鼻子,十分陶醉地在叶青阑的脸和脖子上细细地嗅。叶青阑屏住呼吸,惊悚地看着她诡异的神情,她一味地嗅,嗅得他头皮发麻。

  他拿不准这个五姨太是真的疯子,还是在装疯卖傻。等他回过神来,欲从她身下抽出手将她推开时,却突然感到两滴温热的水珠,溅落在脖颈的皮肤上。

  她哭了。

  叶青阑有霎那的失神,觉得这个女人也有可怜之处,然而下一刻他便为自己的心软付出了代价——就在他走神的片刻,马浣芳的樱桃小口骤然张大,狠狠一口咬住了他脆弱的脖子。

  不管是将他当做蔡淳还是情敌,这一口都下了死劲,必要置他于死地。叶青阑感到脖子上一阵锐痛,有温热湿黏的液体顺着皮肤流向胸口,流向肩膀。这回不是眼泪,而是他的血,在挣扎中浸透了荼白长衫。

  叶青阑奋力地要把五姨太从身上掀下去,她柔韧的身体紧贴着他,发了疯的人力大无穷,咬住就绝不松口。

  叶青阑挣扎无果,正以为今天就要被一个陌生的疯女人放血而死了,突然听见房门被踹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身上的女人不知哪里吃痛,大叫一声松开了口,被人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架起来。

  叶青阑头晕目眩,忙堵住脖子上往外冒血的伤口,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方看清眼前满眼惊惶的人,正是薛靖淮。

  薛靖淮见叶老板脸色惨白,浑身淋漓着鲜血,眼里简直恨得喷出火来,伸手就要去摸枪毙了这个疯女人。叶青阑抬手制止了他,吃力地说:“带我……去医院。”

  于是什么庆功什么晚宴,通通顾不得了,薛靖淮不由分说,带着卫队前簇后拥地护送叶老板去医院。

  到医院时,因为失血过多,叶青阑的意识已经不大清醒。他眼前一片黯淡,宛如慢慢沉入一个黑暗的冰窖,周遭的哄闹声渐渐远去了,只剩下透骨的寒意,一点一滴侵蚀着他的热量。

  薛靖淮见他目光逐渐涣散,身体发凉,心知情况不妙,一手握着他的手,一手用纱布堵住他的伤口,急得五内俱焚,如果这里救不了叶老板,他不敢往下想。他害怕了。

  偏偏又遇到个不识时务的主治医生。医生粗略地检查了叶青阑的情况,非常淡定地用生硬的中文告诉薛靖淮,病人失血过多,已经没有抢救的必要,建议回家准备后事。

  薛靖淮一听,陡然又惊又怒,二话不说掏出□□抵住了医生的脑门:“你他妈还是不是医生?你听好了,他要是死了,老子炸平你们医院,让你们通通给他陪葬!”

  医生立刻淡定不起来了,这是法国医院,他是英国医生,自打他来到中国那天起,他还没见哪个中国人敢这么跟他说话,更别说拿枪指着他。眼前这个年轻军官竟敢扬言炮轰租界的医院,看来这回是碰到硬茬了。

  十几个医生护士拥着叶青阑进了手术室。薛靖淮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朝里张望。原本什么也看不见,但他似乎要用目光把门生生盯出个洞来。

  一个护士开门出来,问众人:“我们血库存血用光了,谁能来对下血型,给病人输血。”

  薛靖淮朝后一招手,身后士兵齐刷刷地聚拢过来,薛靖淮带头去验血,结果很幸运,第一个上场的薛靖淮就对上了。

  叶老板还需要输血,说明死不了啊!薛靖淮的希望之火又熊熊燃起来。

  他高兴得太早了,抽血的小护士因为目睹了他拿枪威胁医生的恶行,趁着这个机会差点没把他抽干,不过最后总算把叶青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听到病人情况稳定的消息时,薛靖淮已经虚弱得站不起来,他惨白着脸,满头虚汗,靠在长廊的座椅上,仰头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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