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锋_第108章_夺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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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锋_第108章

  霜河君已经拔出霜河剑,此剑剑身雪亮,带着冰霜之气,将他面容衬得愈加冷峻,只听他慢慢道:“我若是独夫,何必费尽心思为你找诸多借口?是你自己不识抬举,怨得谁来?”将剑直指飞锋咽喉,道,“看在你师父的面上,你死前还有什么要求,不妨对我讲一讲。”

  飞锋见霜河君眼神冷漠无情,知道自己万无逃生机会,他在异兽捕杀之下数次化险为夷,如今却要死在自己人手里,不由苦笑一声,看着霜河君道:“你杀我之事,绝不能让沈夺知道,务必设法嫁祸于江梧州,以免牵连同道。那水卫……也不能留,尽速杀了他吧。”说罢闭上双眼,引颈就戮。

  果然寒意逼近,耳旁风声响起,身上却并无任何痛楚之感,反而全身一轻,酸麻之意尽除。

  他心中惊讶,睁眼看去,霜河君早已坐回椅上,正将长剑入鞘。他目光停在剑上,仍是面无表情,冷漠狠戾之气却竟然完全消失。就听他沉声道:“起来说话。”

  飞锋从地上站起身来,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你试探我?”

  霜河君仍是看着他手中长剑,淡淡道:“我武力相逼,你并不惧怕;为你寻找借口,你也并不趁机申辩,可见对沈夺乃是真心。我威胁要杀死你,你既不求饶,也不借沈夺之势求得喘息之机;为我中原武林考虑深远,竟建议我剪除沈夺羽翼,可见对我正道也是真心。”说罢才抬头看着飞锋,点了点头,道:“你虽恋慕魔教中人,毕竟是君子风范,不枉天目老人一番教导。”

  飞锋这才知道,他若怀有异心,露出半点怯懦或机心,只怕立时就要死在霜河剑下。

  他片刻之间经历死局,心情大起大落,此时看着霜河君,既有被欺瞒试探的怒气,又有对他心思深沉缜密的佩服,霜河君似乎看出他情绪,沉声道:“你既与沈夺有私,除了将你置于死地,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证你忠心。”说罢注目看着飞锋,唇角微微上扬,一笑破冰,竟是难得的春风和煦,“得罪之处,还请你不要在意。”

  飞锋之前只道此人心机难测,此时听他一番直言,对他的成见就此消除,也看着他洒然一笑,道:“那我言语不当之处,你也不要放在心上。”顿了顿,又问,“你试探我之事,是与圆晦大师商量好的么?”

  霜河君并不回答,伸手虚空一挥,将他身侧的椅子呼的一声移到飞锋身前,道:“请坐。”

  他刚才出言道歉之时,并未站起,此时口里说着“请”字,也仍是在椅子上坐得稳稳的,显然自认身份高于飞锋,颇有些倨傲。

  飞锋既消了对他的成见,此时也不在意这些小节,走了两步坐到椅子上,正与霜河君面对面。

  霜河君看他坐稳,便开口道:“我急于试探你,正是因为圆晦要带你回少林一事。你既是真君子,我有一些话,便可以对你说了。”

  飞锋听他对圆晦大师的称呼仍无敬意,心中疑惑,道:“请讲。”霜河君却颇为沉默一会儿,才看着飞锋,慢慢道:“我自年少时便行走江湖,形形sè•sè的人见过许多后才知道,这世上并无绝对的好人。他要对一些人好,自然便要对另一些人坏,因此他在一些人眼中是好人,在另一些人眼中,便是恶人。”

  飞锋听他犹如绕口令般说出这些话,正不解其意,便听他继续道:“对于你来说,圆晦便是最大的恶人。”

  飞锋一愣,问道:“此话怎讲?”

  霜河君似是陷入思忖,手指敲着扶手,慢慢道:“我最初向盟主建议派出卧底,并多方布置监视、察探的眼线时,田叔叔固然有所顾忌,天目老人等江湖耆老也因着他们的迂腐之见,对我十分不满。那时若不是有圆晦极力支持,只怕我的这两个计划就要胎死腹中,而今日我中原武林早就没有残喘之机,被江梧州牢牢掌控了。”

  飞锋低声道:“圆晦大师将他的弟子都派来给你做卧底,确实是极力支持你的计划。”

  霜河君点点头,道:“那时我便知道,圆晦大师与我只怕是一类人。若能达到目的,他并不拘于成法,必要时,只怕他会做出极狠的事情来。”

  飞锋心道,原来你竟颇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择手段么?

  他虽未说话,面上想必有些哂笑之色,霜河君看他一眼,微微皱眉,才继续道:“迂腐之人容易预测,我并不放在心上,但是圆晦这样的人若不能把握,只怕与我大事有碍,因此中原武林的消息网刚刚布置好,我便调派人手,先将圆晦查了一番。”

  飞锋看他神色严肃,不由便问:“你都查到什么?”

  霜河君微微垂目,许久才道:“查到一件旧事。”他声音低哑,慢慢道,“许多年前,有一个魔教的头目与一个正道大侠交好,那魔教头目被手下陷害,众叛亲离,向这个正道大侠求救。正道大侠有个极为尊敬、视若长兄的朋友,便是少林寺的圆晦。他对圆晦说,这个头目的手下比他残忍百倍,若是取而代之,只怕对中原武林危害更甚,并请圆晦为他想法解救这个头目。圆晦当时回答,”他注目看着飞锋,慢慢道,“他说少林寺藏经阁有本《达摩心法》,能助人增加内力、化解戾气,这魔头若肯随他回少林闭关,一来可以修身正心,二来可以躲避灾祸。那魔教头目与正道的大侠信了他的话,便真的同意了。”

  霜河君一开口,飞锋便知道他讲的是葬堂旧主程惟恕和他秦氏家主之事,他虽然听萧绛提过,却不知这其中竟有圆晦大师参与,且圆晦大师也曾建议程惟恕入少林闭关,不由面容一肃,聚精会神。

  霜河君面色稍稍有些发白,道:“不料圆晦这样说,只是为了骗取二人信任,他心中自有别的打算。带那魔教头目入少林的路上,他便故意走漏风声,引那头目的手下来杀他。他既将魔教头目之死嫁祸给他的手下,便又挑起那正道大侠与那残忍手下的争斗,那个正道大侠因为与魔教中人交往,除了圆晦这个‘朋友’,早不与其他正道人士往来,势单力孤,怎么能斗得过那个残忍的手下?最后满门被杀,只余下……”他生生截住话头,道,“我既然知道此事,如今听说他又诱你入少林,只怕他要故技重施,心中自然不安。”

  飞锋沉默半晌,才提出疑惑道:“你既然早就知道他曾做出这样的事,为什么不公之于众,让大家看清他的面目?却要等到现在,才来对我说这些话?”霜河君看着他,慢慢道:“我为什么要将他的事情公之于众?他错在哪里?……他做的事情,与你刚才以为我要杀你,建议我杀死沈夺水卫嫁祸江梧州,有什么不同?”

  飞锋一愣,才回答道:“水卫若在,必然知道我是被你杀死,若是惹怒沈夺,以他的性情,只怕会牵连正道同仁……”

  霜河君打断他,道:“圆晦当年的行为,除掉了魔教头目和与魔教交往的所谓‘大侠’,难道便是为了一己私利么?”

  飞锋皱眉,道:“葬……那魔教头目与正道大侠是被他巧言所骗,他背叛朋友,自然……”

  霜河君冷笑一声,道:“你不但建议我杀死水卫,还甘愿为我这真凶隐瞒,难道不是背叛沈夺?”

  飞锋心中一震,竟被他问住,瞠目看着霜河君,心中骇道,这人全家被圆晦害死,他怎么竟然要替圆晦说话?难道只是因为圆晦的行事作风与他相类,他便要忘记灭门之仇么?又想道,我之前明知会让沈夺伤心,却仍然提议杀死水卫,虽然心中难过,却总觉得为了我中原武林平安,难道我真的做错了?心中立刻又想,我只要杀一个水卫,怎比得上圆晦害了两百多人?可是扪心自问,杀害无关的人,只因为杀得少,难道就能变成是对的?

  他心中犹如狂风吹过,掀起漫天落叶乱舞。以前他以为对的事情,此时令他茫然;以前以为错的事情,此时又使他疑惑。他脑中有无数个念头浮现又消失,情义、性命、正邪,他本以为自己全都了解得极为透彻,此时却又无法不重新思索这三者的意义。

  他呆坐不动,愁眉紧锁,霜河君却也并不介意,只是垂目看着手中霜河剑,神情莫测。

  窗外夜色沉沉,四周悄无声息,二人便这样坐了许久。第150章话里机锋

  这样过了许多时候,飞锋才抬起头来,去看霜河君,沉声道:“霜河君,你错了。我和圆晦大师并不一样。”

  霜河君微微一震,目光从霜河剑上移开,审慎地向他看来。

  飞锋直视他双目,道:“君子处世,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在血衣派待了五年,深知这为与不为之间,分寸万难把握,不能一概论之。”顿了顿,又道,“我之前建议你杀死沈夺心腹,此事若是提到情谊,对沈夺十分不公;但若是提到立场,则我和他……从未互相隐瞒。”他提到沈夺,唇边便是微微的苦笑,“我知他称霸之心不死,他也知我定要设法阻他杀戮。”

  霜河君注目看他,并不说话,飞锋继续道:“我若是圆晦……大师,心中对那亲近魔教的‘正道大侠’不满,便不会与他友好,做出‘有如长兄’之态;若是果真交好,在他出言求助之时,也不会假作救星,施以辣手;更不会挑拨争斗,引发灭门惨案。”

  他说话之时,霜河君脸色仍有些发白,双目却似含着火焰,灼然看他,声音也有些哑,道:“我刚才还没说完。那正道大侠并未全家被杀,有一个小孩子逃了出来,投奔正道武林。他身为人子,怎能放着如此大仇不报?可他受正道大恩,又怎能去杀圆晦?”

  飞锋看霜河君苍白脸色,心中为他感到一阵恻然。心道,他身为秦氏遗孤,这些年苦心孤诣要铲除魔教,为家族报仇,过程不知有多么艰辛,还要借助曾害自家灭门之人的支持,又是多么不易,难怪他冷漠多疑,我且说几句话开解一下他吧。于是道:“这人全家惨死,也并不是圆晦大师一人之过。若非那残忍手下如此暴虐;或者那魔教头目不与他来往;再或者他心明眼亮,不受圆晦大师挑拨,这惨剧便不会发生。如今他要令死者心安,便该吸取前人教训,洁身自好;铲除那残忍手下,报仇雪恨;至于圆晦大师,他并未对这小孩子赶尽杀绝,我看……”他沉吟一下,道,“我若是那个小孩子,就会留他性命,设法令他闭关。他出身佛门,做事却这样不慈悲,倒正好需要修习他所说的什么化解戾气的《达摩心法》。”

  他说什么“令他闭关”,显然指的是将圆晦大师关起。他虽因了何子平的缘故,对圆晦大师十分敬重,但霜河君心思莫测,难保就有s小说ā•rén报仇之意,因此说这几句话,意在提示霜河君并非一定要取圆晦大师性命才算报仇。

  霜河君神态十分认真,听他讲完,仍是注目看他,许久微微一笑,道:“你心地善良,又非毫无原则,眼光与计谋都有,我说你君子风范,倒真没有说错。”

  飞锋听他出言恭维,微皱眉头,问:“你问我这些事,又是在试探我?”

  霜河君并不否认,诚恳道:“这段往事确是真的,我拿来问你,便是想看看你是不是貌似忠厚的烂好人,或者是如圆晦一般的伪君子。既然你都不是,那我便可以信任你,将一些事情交托给你。”

  飞锋听霜河君之意,竟是要拉拢自己与他携手做事。他对霜河君行事并不完全认同,此时沉吟片刻,慢慢说道:“你方才说是令我正道布置的暗探去查访圆晦大师,才知道这件事的。但此事既是圆晦大师暗中挑起,若是暗探查访,怎能查得这样详细,连那正道大侠对圆晦大师说过的话都知道?”他看着霜河君,仍是皱眉,“这名暗探便是你自己么?还是说……是了,霜河君当年七岁,已是记事的年龄,这些事你自然从未忘过。”霜河君身份并非绝密,此时被飞锋点出,也不惊讶。他看着飞锋,脸色倒像是好了些,又低头去看他手中霜河剑,道:“当年却并无什么霜河君,只有秦凤歌。”右手在剑鞘上轻轻拂过,声音变得十分温和,“我并不喜欢别人叫我秦凤歌。因此当年得了田叔叔赐剑,便以剑为名,自号霜河。这些年来,我都快忘了我曾经叫过秦凤歌。”

  他半垂着头,虽然是看着近处的宝剑,眼神中却有悠远之意。飞锋见他拉拢自己之后不谈行事计划,竟在自己面前露出这种回忆往事的情绪,觉得十分奇怪,想了想,顺着他的话意问道:“为什么你不喜欢别人叫你秦凤歌?”

  霜河君似乎在等着他问这个问题,抬眼看他,慢慢道:“我本打算一直保守这个秘密,现在却必须对你说了。我不喜欢别人叫我秦凤歌,因为我并不是秦凤歌。”飞锋一愣,还没想清楚他的意思,就听他一字一字道,“你才是。”

  飞锋惊讶无比,直以为他在开玩笑,但看他神色凝重,竟是极为认真。不由得瞪大眼睛看他,道:“你什么意思?我怎么……”眉头一皱,问道,“你不是秦凤歌,为什么又顶着他的名字?你到底是谁?”

  话音未落,眼前一暗一暖,已经被霜河君起身凑近,摸到脸颊上。

  飞锋皱眉,向后躲开,霜河君动作落空,并不介意,双目看他,温和一笑,低声道:“当年我也这样摸过你,你可从不愿躲。”又道,“我们分开时,你年纪那么小,这些年过去,自然忘了你程家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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