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9章 何老帅告别行伍,陆东疆造访凉王(4)_雪中悍刀行(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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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9章 何老帅告别行伍,陆东疆造访凉王(4)

  徐凤年只得无奈附和道:“对对对,白莲先生所言甚是。”

  杨慎杏看着这一双上不尊下不卑的奇怪“君臣”,忍不住会心一笑。

  徐凤年突然问道:“赵凝神在地肺山结茅隐居后,修行如何,可还顺利?”

  白煜微笑道:“托王爷的福,离阳赵勾没了炼气士窥视天机,凝神在地肺山修行一事并未被察觉,顺顺当当,惬意得很,还寄信给我,劝我不如去那边修心养性算了,省得在这北凉寄人篱下,处处仰人鼻息。”

  徐凤年气笑道:“这赵凝神过河拆桥的本事,一点都不比他修道问道的功夫差。以后从北凉以外寄往先生处的信件,拒北城一律拒收。”

  白煜连忙摆手道:“这可使不得,偶尔我还是会收到几封女香客的信笺,也需一一回信。只是我就奇怪了,为何如今信上,都要旁敲侧击我与王爷关系如何,能否为她们代劳向王爷讨要几幅墨宝,甚至还要说些她们侄女如何正值妙龄,如何如何大家闺秀贤淑良人,真是让人不知所云啊,很是失落啊。”

  徐凤年深呼吸一口气,望向窗外,低声下气地柔声道:“贾家嘉,别忘了你马上就要收到从西蜀捎来的礼物,所以白莲先生这些话就别传往四堂了吧?”

  一颗脑袋轻轻挤开窗户,下巴抵在窗栏上,少女瞪大眼眸,一副“你先说说看我再听听看”的讨价还价模样。

  徐凤年嘿嘿道:“你猜。”

  少女一阵呵呵呵,消逝不见。

  徐凤年满脸悲愤,欲言又止。

  白莲先生的插科打诨和贾家嘉的“耀武扬威”之后,书房内凝重气氛轻松几分。

  等到呵呵姑娘跑去四堂那边告状,徐凤年收敛神色,对杨慎杏沉声道:“流州已经展开了三场阻截,寇江淮在密信里并未详细诉说第四场仗会怎么打,只提出要跟我借用整条清源军镇防线的兵马,你怎么看?”

  杨慎杏皱眉道:“王爷,确定是整条防线,而不仅仅是清源军镇的常备驻军?”

  徐凤年点头道:“包括凉州将军石符的兵马,宁峨眉的铁浮屠,袁南亭的白羽轻骑!”

  杨慎杏陷入沉思,呢喃道:“这个寇江淮,好大的胃口。”

  然后杨慎杏小心翼翼问道:“以流州将军的身份,向凉州边军伸手要权,而且一要就是数万精锐,不但直接掏空凉州西门户的家底,还要无形中凌驾于品秩更高的凉州将军之上,会不会不太合适?”

  不等徐凤年回答,白煜已经抢先回答这个敏感问题:“杨将军,若是别处,自然大大不妥,在咱们这儿,倒是不用自己吓唬自己,石符不会对此心怀芥蒂。当然,前提是打胜仗,万一输了的话,石符这辈子就算是跟寇江淮老死不相往来了,更坏的结果,甚至可能是凉州、流州两支边军从此相互敌视。”

  杨慎杏又问道:“寇将军为何不愿向拒北城给出他的大致用兵方略?”

  徐凤年摇头道:“不知。”

  杨慎杏勃然大怒,手掌重重一拍椅沿:“这个寇江淮,真是胆大包天,军国大事岂能如此儿戏?!”

  徐凤年不动声色,犹豫片刻,伸手揉了揉眉心,自嘲道:“仗可输,气不可泄,这一直是我北凉铁骑的规矩,既然是我亲自把寇江淮推到流州战局主事人的位置上,那这一屁股屎尿,我就得帮他擦干净。”

  杨慎杏试探性地问道:“要不然王爷再考虑考虑?”

  徐凤年摇头道:“算了,你这就回去着兵房写三封密信分别给石符、宁峨眉和袁南亭三人,信上不用解释调兵理由,写完之后送到这里由我盖上大印即可。”

  杨慎杏如释重负,起身告辞大步离去。

  徐凤年抬头望向白煜,笑问道:“那么给寇江淮的那封信,是我亲自来写,还是劳烦白莲先生?”

  白煜眨了眨眼睛,好似没听懂。

  徐凤年没好气道:“别跟我装傻扮痴,你与杨慎杏两人和寇江淮的关系深浅,我不清楚,可你俩今天联袂来此,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我又不是傻子,还能猜不出姓寇的搭上了你们这条大船?”

  白煜一本正经道:“地方武将勾连朝中重臣谋取兵权,即便够不上砍头的死罪,怎么也要丢官吧?”

  徐凤年瞪眼道:“还来!”

  白煜哈哈大笑:“我这就给寇江淮写信去,就说王爷答应了他的一切要求,但是第四场阻截战,他姓寇的若是不把第三场仗的损失连本带利赚回来,拒北城藩邸就要让他轻十斤!”

  徐凤年疑惑道:“什么叫轻十斤?”

  白煜伸出两根手指敲了敲自己脖子:“脑袋没了嘛。”

  徐凤年恍然大悟,随即一拍桌子:“白煜,放你个屁!含糊其词,不是给寇江淮找退路是什么?到时候姓寇的吃了败仗,随随便便摘掉头盔臂甲,一样是轻十斤!我上哪说理去?!”

  白煜一脸委屈道:“王爷,这可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啊。”

  徐凤年板着脸挥手道:“滚滚滚,老子自己来写这封信!”

  白煜大摇大摆离开书房,啧啧道:“省了几百字写信工夫,可以多看好些页的杂书喽,快哉快哉。”

  只听年轻藩王学那贾家嘉呵呵一笑:“原本私藏了两支小紫锥,送给某人,现在想想还是作罢,快哉快哉。”

  只见那位曾经被离阳先帝赵惇称赞为“寡人初见疑为神仙人”的白莲先生,迅猛转身,满脸灿烂笑意,一路小跑到书案前,使劲眯起眼,四处张望:“哪里哪里,快拿出来!我就说嘛,最宜篆楷小字的紫锥,送给善写大字的陆擘窠真是把如花似玉的倾城佳人,送给了女子,暴殄天物,暴殄天物至极!”

  年轻藩王一脸欠揍表情,嘿嘿笑道:“你还真信啊,那盒小紫锥,一支不剩都给我老丈人带走喽。”

  白煜如遭雷击,僵硬转身,跨过门槛的时候,高高举起手臂,伸出一根中指!

  可气急败坏的白莲先生跨出门槛后,背后却传来诡计得逞的可恶笑声:“这里,两支小紫锥,拿去。”

  白煜停下脚步却没有立即转身,天人交战。

  最后白莲先生咬牙继续前行,觉得年轻藩王多半还是虚张声势,自己万万不可再上当受骗了。

  果不其然,等到白煜离开廊道走下台阶,徐凤年也没有挽留。

  白煜一路走向户房衙屋门口,却依稀看到那位在藩邸最来去自由的呵呵姑娘,迎面向他走来,然后塞给他两只纤细的长条锦盒,淡然道:“他送你的。”

  那一刻,白煜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

  长吁短叹的白莲先生坐回书房座位,百感交集,回神之后,轻轻打开小锦盒,小心翼翼提起毛笔凑近凝视,刹那间呆若木鸡。

  他娘的哪里是什么小紫锥,分明就是普普通通的羊毫笔!

  长久呆滞之后,白煜莫名其妙地捧腹大笑起来。

  一屋子目瞪口呆。

  唯有白煜觉得真是快哉快哉。

  放下手中羊毫笔后,视线孱弱的白煜睁大眼睛望向屋外,只是模模糊糊一片。

  这位白莲先生缓缓道:“终有一日,我中原羊毫笔之羊毫,尽出草原!”

  雄城有雄城的繁华,偏远小镇也有小镇的热闹。这座位于离阳东南的小镇,历来就远离战火硝烟,若是正值太平盛世,还不觉得如何,可州郡城池那边传出些兵荒马乱人心浮动的迹象,那这里就显得尤为安详。小镇附近有些以姓氏命名的村落,祭祖挂画的时候,可都了不得,宋家村更是悬出了一位宋姓皇帝的祖先像,比起一些悬挂大奉开国功臣或是春秋小国尚书的村庄,自然是觉得要高人一等。

  只不过这个宋家村的祖上显贵,村子里姓温的几户外姓人家沾不了光。其实村子里长辈,哪怕是读过几天书的,哪怕仔细翻过族谱,也对自己与那位宋氏皇帝有何渊源,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据说村子里曾经有好事者专程为此携带那小木箱子族谱,向小镇上某位身负功名的年迈秀才公考究过,一样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谁都没想到最后竟然是村里公认最不上进的年轻后生,一个姓温的家伙,去了趟外地逛荡了三年然后返回家乡后,言之凿凿,说咱们村子的人死后,之所以在墓碑的碑头上篆刻“荫川”二字,里头大有讲究。

  当初大奉朝号称读书种子半出荫川郡,而荫川宋氏更是一等一的豪阀,出了许多文臣名士,那位在大奉末年先是以藩镇割据自立,然后当上宋氏第一位皇帝的祖先,便出自荫川宋氏高门的偏支,这宋家村的由来,想必是那一方割据势力覆灭后,在那场名垂青史的甘露南渡之中,不断辗转迁徙,最终在此落地生根。

  经过姓温的年轻人这么梳理一番脉络,村子里的长辈或多或少都听明白了,就算没整明白的,也假装听懂了。你听听,既是荫川宋氏又是甘露南渡的,这得是多大的气派,可见咱们这个宋家村虽说一百年来连个童生都没出过,可祖上到底是大富大贵过的,而且想必是几百年前祖辈气运太盛,后世子孙们才不得不安安分分,实在是命里与富贵无缘了。

  姓温的年轻后生,原本在村子里很不受待见,不料这回瘸了腿落魄还乡后,就跟浑然变了个人似的,非但没了那副吊儿郎当挎木剑的模样,还去小镇上的酒楼打杂,不说靠哥哥嫂嫂养活,甚至还能往家里寄钱。更出人意料的是,年轻人还娶了位贤惠动人的媳妇,之前在村子祠堂外的空地上摆过酒席,那位小娘,让好些姓宋的年轻人,不管成亲没成亲的,都瞧直了眼。

  姓温的成亲娶妻后,便不再借住在酒楼里的杂房,攒下了些银子,便在小镇上租了座小院子。三间屋子,除去那间窗户上贴满大红喜庆剪纸的婚房,一间小屋子用来摆放杂物,剩下一间,也没空着,被褥崭新,给持家有道的女子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因为她男人说过,以后也许会有他的兄弟来家里做客,怎么都得有个落脚的地儿,否则太不像话。再说了,让朋友掏银子去客栈酒楼住,既见外又浪费,不讲究。她顺着他,心里也觉得是这个理儿。虽说家里如今也不宽裕,可小门小户出身的她,家境只能算殷实,但其实是个心思大气的女子。当初执意嫁给他,家里无人愿意点头答应,愣是连嫁妆也没出,她也咬着牙没跟爹娘求什么,好在日久见人心,如今她想带着他回娘家,爹娘虽说还会给些脸色,不过几位兄长都或多或少解开心结了,晓得他们爹是拉不下那个脸,也不便与那个妹夫在家里酒桌上大碗喝酒,不过各自私底下都去过她家院子,都不忘带酒带肉的,已经像是一家人了。她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有了孩子,爹娘抱上了外孙外孙女,到时候也就找到了台阶下,会彻底对他没了芥蒂。只不过小镇再小,开销不小,靠着男人在酒楼当店伙计的营生,两人过日子还算宽裕,可一旦家里有了第三张小嘴儿,那就不好说了。好在她的女红手艺是出了名的俏,有姐妹家里开布店铺子,她那些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精致小物件,摆放在柜台上给买布客人的当添头,店铺生意也好了三两分,所以这一个月下来,她怎么都会有个两三两碎银子入账,竟是比当家做主的男人差不了多少。

  小镇这两天热闹,处暑前后,离阳东南一带自古便有过中元节的风俗,也有一些祭祖迎秋的活动。中元节虽然用他们这里的方言土话说就是鬼节,说是阎王爷大发慈悲,特意在这段时日大开鬼门,让已故之人回乡见一见阳间子孙晚辈,以慰阴阳相隔的相思之情。其实也就听上去稍稍瘆人而已,成人孩子都不忌讳什么,只觉得是可以凑热闹的事情,僧人道士都会开始普度布施,寻常百姓也会竖灯蒿放河灯。尤其是年幼稚童,能够在爹娘怀里或是踮起脚尖撑在桥栏上,或是趴在河岸青石板上,满眼都是五彩绚烂的莲花灯,心中快乐欣喜,不比能吃上月饼的中秋节来得少。

  昨天他就去村子把侄子接回来,打算让自己媳妇带着孩子逛街,刚好媳妇心灵手巧,做了两大竹篮子河灯,要去桥边贩卖,相信以她的手艺,很快就会被出门夜游的客人抢买一空。他之前在院子里亲眼看着她编制扎灯,样式繁多,花鸟鱼虫,宝莲龟鹤,龙凤呈祥,他真不知道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一双手,所以他当时坐在板凳上乘凉,反正也搭不上手,要帮也只能帮倒忙,只能偷着乐和。

  他的那位读书人小侄子到了小镇后,一开始还略显拘谨,白天先给他带去酒楼,乖乖在角落听人说书,听得津津有味。孩子随他爹的性子,内敛敦厚,言语不多,作为叔叔,喜欢又担心。喜欢的是孩子的那份实在性情,担心的是怕太老实了,长大以后容易吃亏。

  姓温的店小二所在酒楼,如今也算小镇一个出名的地方,虽说如今镇上酒楼大多雇请了说书先生说江湖故事,可是唯独他们酒楼,说出来的故事总是最新鲜最新奇,这一切自然都是他的功劳。早先正是他耗费几大水缸子的口水才成功说服酒楼掌柜,千万别吝啬给说书先生掏出去往郡城甚至是州城的一笔笔路费,所以当这栋酒楼第一次说出大雪坪女子武林盟主的一夜观雪悟长生,率先说出西北道教祖庭武当山的佛道辩论,说出江湖圣地武帝城的动荡变故,以及吴家剑冢的百骑赴北凉后,可谓轰动小镇,老百姓的茶余饭后,都被酒楼说书牵着鼻子走,酒楼生意自然而然水涨船高。不过生意兴隆,掌柜的日进斗金,可姓温的作为当之无愧的头号功臣,说书先生去往郡城“取经”的第一笔路费还是他偷偷垫付的,从不曾开口向酒楼掌柜的索要分红。他除了酒楼客人喝高了以后打赏的铜钱,酒楼支付给他的工钱,他进入酒楼第一天是多少,现在便仍是多少,一颗铜钱都没有涨。掌柜的每天笑眯眯站在柜台后,看着姓温的店小二始终殷勤跑腿,看着心思活络的年轻人每天端茶送酒赔笑,也不知道这个老人心里到底在盘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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