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9章 谢西陲大破莽部,褚禄山决意守关(3)_雪中悍刀行(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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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9章 谢西陲大破莽部,褚禄山决意守关(3)

  这支两骑并肩做一字长蛇阵向北推进的古怪骑军队列中,约莫八十余骑皆负剑策马,显然不是绝不会擅自摘刀的北凉边军。有一骑快马加鞭,来到前方唯一腰佩凉刀的骑士身侧,有些懊恼道:“姓徐的,蚊子腿也是肉啊,这一路断断续续遇上了八九拨北莽马栏子,要是你准许我们出手,怎么也该宰掉四五十骑,咋的?你们清凉山果真已经穷到砸锅卖铁,也付不起这点战功的赏银了?退一万步说,银子先欠着,杀他个四五十名北莽斥候,你们关外凉州骑军说不定就能少死些人,你这北凉王是怎么当的?!”

  徐凤年目不斜视,继续眺望北方,没有放缓战马奔速,耐心解释道:“董卓部大军马上就要攻打怀阳关,在这里耽搁片刻,可能北凉就要……”

  吴家剑冢当代剑冠吴六鼎打断年轻藩王的言语,大大咧咧没好气道:“就算你早些到达怀阳关,难道还能把整座关隘都给搬到拒北城不成?怀阳关和都护府都没长脚,跑不掉的,说到底你就是当上武评大宗师以后,架子大了,瞧不上眼那些马栏子,眼睛里只有拓跋菩萨、洪敬岩之流,否则就不乐意出手是吧?”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有一骑吴家剑士阴阳怪气道:“宗师就该有宗师的风范,王爷眼高于顶,自有他的底气,有何不妥?一位陆地神仙,跺跺脚踩死几百几千蝼蚁,也不嫌脏了鞋底板?”

  吴六鼎翻了个白眼,懒得跟身后那尊凶獠一般见识。没法子,哪怕是在一座家学即天下剑学的吴家剑冢里,当年也唯有老祖宗能够稍稍镇压那位竺魔头,他吴六鼎不管如何自负将来肯定能够成为剑术第一人,仍是不得不承认,自己如今与竺煌相比,无论是修为还是造诣,还有些差距。吴家先祖早就订立下一条家规,剑气长短,决定道理大小。吴六鼎虽然脸皮不薄,倒也不至于去与竺煌逞口舌之争。

  不过若是背负古剑素王的翠花愿意联手的话,吴六鼎还真有信心把竺魔头打成竺猪头。只可惜翠花作为剑侍,按照吴家八百年雷打不动的古板规矩,绝不可参与剑冠与其他江湖人的比试,说句难听的话,剑侍就是专门给剑冠收尸之人。

  徐凤年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解释什么。

  有些北凉自家事,跟这些先祖留有遗训“不求连城璧,但求杀人剑”的吴家枯剑士说,鸡同鸭讲,说不通。

  徐凤年的心情远比表面更为沉重。

  褚禄山拒绝离开怀阳关,只给了拒北城一句话。

  “我褚禄山在不在怀阳关,凉州关外战场的形势,就是两个样。”

  徐凤年知道言下之意,但是他仍然希望最后争取一次,当面去争取。

  不以三十万北凉铁骑主人的藩王身份,不是去见北凉都护,而是只以徐骁嫡长子的身份,去见人屠的义子禄球儿。

  之所以如此马不停蹄,是因为徐凤年无比清楚,一旦等到董卓亲自出现在怀阳关城外,那么褚禄山就更不会离开,他徐凤年总不能直截了当把褚禄山打晕了绑回拒北城,那样毫无意义。

  至于为何他没有撇下吴家剑冢八十骑,单独赶赴怀阳关,这里头就有些复杂了。

  世事千万般,心安最难求。

  越是临近怀阳关道路艰辛崎岖的南方入口,不光是年轻藩王身边一脸百无聊赖模样的吴六鼎,不仅是时不时就偷偷打量年轻藩王背影的胭脂评美人纳兰怀瑜,就连翠花这种剑心纯粹达到灵犀境界的女子,也察觉到徐凤年的异样情绪。

  怀阳关被誉为凉州关外第一险隘,南口狭窄逼仄山路的蜿蜒崎岖功不可没,这就使得这座关隘没有后顾之忧。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心境出现问题,徐凤年突然转头望向吴六鼎笑问道:“听说你们吴家在这二十年里,你们老祖宗评点过剑冢剑士,除了邓太阿天生杀气最盛,还有就是竺煌杀心最重,翠花杀意最深。那你吴六鼎作为剑冠?”

  吴六鼎一脸不要脸道:“我啊,明摆着根骨最好天赋最高嘛!”

  坐在马背上双臂环胸的竺煌嗤之以鼻,很不客气地讥笑出声。

  徐凤年笑道:“吴六鼎,你别欺负我没见过世面,不说别的,天然剑坯我也见好几位了,观音宗的卖炭妞和太白剑宗的陈天元,根骨比你可都要胜出一筹。”

  吴六鼎哦了一声,一脸无所谓道:“我还有天赋最高,怕什么。老祖宗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说过我这种百年不遇的剑道天才,剑道攀升,不可以常理论,根本不讲究什么循序渐进。”

  徐凤年啧啧而笑。

  吴六鼎瞪了眼年轻藩王,一本正经道:“姓徐的,你想啊,当年你我在大江上初次相逢,我是什么境界?马马虎虎的伪指玄而已,可那会儿我就已经以剑冠身份闯荡江湖,你觉得是靠什么?”

  徐凤年笑眯眯道:“靠脸?”

  吴六鼎愣了愣,笑脸灿烂,伸手揉了揉脸颊:“也对!”

  始终闭目凝神的剑侍翠花微微叹息。

  须发皆雪的赫连姓氏老人轻声笑道:“王爷,这桩事还真不是我们少爷吹嘘,剑冢曾经有位来历不明的古怪相士,对六鼎这孩子摸骨定前程,说过他这辈子有三次鲤鱼跳龙门。第一次是六鼎年少时第一次进入剑山,当时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这个吊儿郎当练剑惫懒的孩子,果真能够拔出一剑,不料竟然引来十二剑同时认主,可谓吴家漫长历史上屈指可数的异象之一。在这之后,本来练剑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六鼎更加敷衍了事,直到剑冢决定新任剑冠人选,六鼎本来一直停滞在连小宗师境界都没到的三品境界,突然就领悟了好几手指玄剑术……”

  吴六鼎哈哈大笑道:“这才是天才嘛,我要是真用心练剑,那还了得?!”

  徐凤年破天荒附和地嗯了一声,只不过接下来一句话就让吴六鼎彻底吃瘪了:“如果我没有算错,吴大剑冠还有一次鲤鱼跳龙门的机会,如今是半桶水的指玄境,那么到时候跌跌撞撞跻身天象境界还是有可能的。不错了,大概能够跟同龄人里……那位据说一夜观雪悟长生的徽山轩辕青锋,打得旗鼓相当,当然,前提是她只用一只手。”

  吴六鼎勃然大怒:“老子就算只能破境跻身天象,即便不能一步跻身大天象境界,但我届时肯定能够使出一两手陆地剑仙的招式!”

  徐凤年哦了一声,轻描淡写地雪上加霜道:“一两手啊,是挺厉害的。像我也就几十手而已。”

  吴六鼎一脸可怜兮兮,转头望向纳兰怀瑜:“纳兰小姨,这家伙太欺负人了!”

  她嫣然一笑,落井下石道:“姨又不是你娘,跟我叫屈没用。”

  徐凤年微笑道:“对,纳兰姐姐甭搭理他。”

  纳兰怀瑜挑了一下眉头,笑意更浓。眉宇间的风韵,如烟波袅袅。

  吴六鼎瞬间还魂,神采奕奕,转头对剑侍翠花小声说道:“你听听这家伙的腔调,不愧是花丛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老手,翠花,是吧?”

  不料翠花语不惊人死不休,神色淡漠道:“不是。”

  好似挨了陆地剑仙致命一剑的年轻剑冠顿时心如死灰,只觉得了无生趣。

  徐凤年深呼吸一口气。

  怀阳关外城南城门到了。

  如果这次北莽叩关凉州,是慕容宝鼎部攻打怀阳关,徐凤年根本都不用来这里。

  但是世事无常,董卓来了。

  不但如此,原本凉莽皆知的董家私军人马,人数翻了一番!

  在第一场凉莽战事中,董卓私军虽然未曾伤筋动骨,但是也折损不轻,而且关于董卓私军一事,在北莽南朝庙堂一直是桩笑谈。传闻老妇人很早在见到那个喜欢称呼自己为皇帝姐姐的小胖子后,就笑眯眯亲口告诉他,董胖墩儿,你在南朝的私军可以有,但是别折腾到十万人,要是过了这条线,也没关系,朕就升你的官,让你去北庭当大将军。传闻不知真假,但是在那之后,董卓骑步两军大致维持在六万人上下,巅峰时也不曾超过八万。

  这次董卓在向北莽女帝上书自请攻打怀阳关的同时,好似一夜之间,董家私军大营就拥入了清一色的八万草原骑军!

  加上之后老妇人送给他的万余柔然铁骑,董卓的私军规模,已是远远超过包括拓跋菩萨、黄宋濮和柳珪在内所有大将,雄视北莽!

  现在的西京北庭两座朝堂,肯定在感到惊悚的同时,也一头雾水。

  偷偷摸摸拥有这份恐怖家底的这个董胖子,到底是不是要造反啊?

  此时此刻,怀阳关外吴家剑士的视野之中,一个满脸谄媚的胖子站在门口,好似一座小山矗立在大门口。

  北凉道二十年边关硝烟里,在文武官场上,各有一位异类最擅长拍马屁。

  李功德喜欢拍徐骁的马屁,功夫炉火纯青,堪称春风化雨。

  有个诗词功夫赢得“褚八叉”美誉的胖子,则喜欢拍世子殿下的马屁,却是怎么恶心怎么来。

  徐凤年翻身下马,褚禄山自然而然帮忙牵马,动作娴熟。

  暮色中,两人率先入城。

  徐凤年没有开口说话。

  那位禄球儿沉默片刻后,缓缓道:“我很心安,也请王爷安心。”

  徐凤年目视前方,轻声道:“很难啊。”

  褚禄山停下脚步,自言自语道:“说实话,这个世道,这个天下,一直让我褚禄山很不开心。”

  城门洞内,视线昏暗。

  褚禄山停下脚步,转头微笑道:“因为这个天下,让我最敬重的义父义母,他们的儿子,不开心。”

  年轻藩王也停下脚步,默不作声。

  褚禄山看不清他的脸色,也不想看清,所以重新转回头。

  两人就这么在黑暗中停步不前。

  褚禄山突然沉声道:“别送了,褚禄山此生沙场厮杀无数次,每一次带人赴死,都不用人送行,更不想被人收尸。”

  褚禄山大步向前,走出城门洞后,仰头望向天空。

  他这辈子拍了那个年轻人很多次马屁,说了无数句马屁话。

  这个胖子,此时想到,很多年前,他让那个稚童骑在自己脖子上,自己则骑在当时的徐家战马之上。

  不同姓氏的两兄弟,一起策马啸西风。

  背对年轻人的胖子,在心中轻声念道。

  小年,我褚禄山的弟弟,你我何须再见。

  自古便有边塞诗放言西北两陇满劲气,如今西北之西,更是如此。

  流州副将谢西陲亲率一万烂陀山僧兵主动出城,竭力凝滞北莽步跋卒和两千南朝军镇边骑的北撤速度,并不放开手脚厮杀,一旦北莽大军掉头摆出冲锋厮杀阵仗,僧兵同样原地结阵,按兵不动,好似富家翁的待客之道,备足酒水,坐等客人登门。

  在攻打凤翔军镇一役中折损不轻的步跋卒,很快意识到形势不妙。步跋卒可战之兵毕竟犹有六千众,加上从旁策应来去如风的两千骑军,要打要撤,都能够占据更多主动。那名步跋卒主将出身北庭怯薛卫,北莽以武立国,凭借家荫和军功补官是两条最重要的进阶途径,能够担任步跋卒三位领军万夫长之一,也许未必是什么兵法大才,但绝不是只靠家世窃据权柄的庸人。这座凤翔军镇的守城就透着一股诡谲气息,明明一开始就能够守得更加固若金汤,可那名主将分明是故意吊起他们的胃口,如青楼女子的欲语还休,明明是打定主意卖艺不卖身的,却偏偏给人一种欲拒还迎的假象,使得后知后觉的步跋卒白白丢下四千具尸体。

  那么当下一万僧兵的死死咬住他们的尾巴,用意不难猜测,肯定是北凉边军的某支骑军即将赶至,至于到底是何方神圣,步跋卒万夫长想不通也猜不透。按理说流州各部骑军已经不可能再腾出手来阻截他们,此次偷袭凤翔、临瑶两座军镇,他们南朝边军调遣出两万步跋卒和负责沿途护送的五千精骑,即便分兵两路,也不是北凉寥寥几千骑就能够吃掉的。

  何况流州骑军本就兵力处于劣势,怎么可能抽出大股骑军离开青苍城北方的主战场?难道是那两支绕过许多军镇要塞,长驱直入姑塞州腹地的北凉轻骑?可问题是他们如何能够及时赶回边境?难不成这两座兵力孱弱的军镇,一开始就是诱饵?可这就更不合理了,连他这位步跋卒万夫长,在得到黄宋濮军令火速离开驻地之后,都不知道要赶赴何处,只是一路南下,直到越过凉莽边境后,才得知是要奇袭凤翔、临瑶。在此期间,他手上的那封机密朱魍谍报言之凿凿,说那两万烂陀山僧兵应该过凤翔、临瑶直奔青苍了,还是说北凉清凉山和都护府里真有未卜先知的神仙?

  面对那一万烂陀山僧兵的死缠烂打,步跋卒万夫长憋屈得不行,真要不管不顾往死里打,没有丝毫胜算,更是等死,等着北凉边骑赶到后割取头颅而已。可不打,那些膂力惊人且悍不畏死的光头和尚,也真是不择手段,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两三百僧兵不计体力损耗地担任敢死之士,往他们屁股上狠狠咬上一口。最让人心烦意乱的是这些烂陀山秃驴在出城之前,大概是把凤翔军镇的军械库搬空了,携带了不下两千张轻弩步弓,从僧兵所负箭囊数目来看,不下四五万支箭,若说准头,只算是稀松平常,甚至比不得草原儿郎马背颠簸下的骑弓,可是步阵之力,从来都在于密集二字,加上僧兵人人健壮魁梧,人人拉弓如满月,不需要什么准头,一轮轮泼洒如雨便是!最可怕的地方,是那个年轻流州将军的打法,使得数量上并不显得如何惊世骇俗的四五万支弓箭,能够优哉游哉从尸体上拔出或是从地上捡起弓箭,一支支收回箭囊,这使得不愿束手待毙发起过三轮冲锋的两千军镇精骑,根本无法发挥出骑军野战游弋的先天优势,至于一点点蚕食僧兵步军,就更是痴人说梦了。马弓射程本就逊色步弓,这支南朝边骑又是清一色轻甲轻弓,到最后,步跋卒主将便无奈发现,己方两千骑虽然还剩下兵力可观的一千六百骑,可是那支烂陀山僧兵,竟然收拢起了两百多匹战马,鸠占鹊巢地翻身上马之后,仿佛一下子多出了两百多骑!

  这场仗,打得步跋卒万夫长差点吐血。

  那个从头到尾都没有亲身陷阵的流州将军,实在太恶心人了!

  最后实在是拖延不得,步跋卒万夫长只好去找到那名来自姑塞州石崖军镇的骑军将领,欲言又止,极难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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