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7章 下马嵬脂粉氤氲,徐凤年离京北还(5)_雪中悍刀行(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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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7章 下马嵬脂粉氤氲,徐凤年离京北还(5)

  徐凤年伸手拍了拍腰间的北凉刀,身体微微后仰,面露讥讽道:“你我都是穷光蛋的时候,你马文厚下棋赢过我一局?如今我徐凤年已是天下四大宗师之一,更是麾下三十万铁骑的北凉王,想跟我掰手腕?我估计一个六部侍郎都没那脸皮跟我横吧?尚书还算凑合,你马文厚有本事就当个中书省或是门下省的主官,那才勉强有资格跟我做对手!就像碧眼儿跟我爹徐骁差不多!话说回来,马文厚啊马文厚,需要我徐凤年等你几年,还是几十年?”

  马文厚眼睛通红。

  徐凤年笑问道:“怎么,不服气?一千好几的马家重骑军也就那么回事,你一介书生,要自取其辱?”

  徐凤年拨转马头,抬起手,挥了挥。这个动作,显然充满了讽刺意味。

  马文厚喊道:“徐凤年,你就是个王八蛋!你给我等着!”

  徐凤年根本没有理睬,扬长而去。

  远处,大致看到两人见面不太愉快的尉迟长恭,在听到这句话后,为那位马家长孙捏了把汗:北凉王要杀你那可就白杀了,我手底下这两千多骑军最多就是帮你收尸而已,这位藩王在太安城闹出那么大动静尚且没见有谁出来主持公道,这出了京城,刚刚没了定海神针的马家嫡长孙,在他跟前算什么?尉迟长恭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打消了继续“护送”凉骑入蓟的念头,有马家大公子这么一搅和,他这个胡骑校尉真怕被北凉王当成出气筒。

  在尉迟长恭跑去跟马家公子套近乎的过程中,刚好跟年轻藩王擦肩而过,后者笑着抱拳告辞,受宠若惊的尉迟长恭吓得连忙还礼。

  回到队伍中,贾家嘉坐在马背上,望着徐凤年,一脸不解。

  徐凤年拿起她头顶的貂帽戴在自己头上,轻声笑道:“只许我是徐骁的儿子,就不许他马文厚是马禄琅的孙子了?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人活着,有念想比起没有念想,肯定更好。”

  徐凤年瞥了眼那掀起的车帘,那半张绝美容颜,打趣道:“行了,不用藏藏掖掖了,跟屁虫都走了,就算你陈渔出了车厢,骑马狂奔也没人管你。”

  白马义从,准确说来是凤字营都尉袁猛策马而来,这位当年一路跟随世子殿下游历江湖的魁梧汉子笑道:“王爷,那帮京畿骑军也真是孬,太没劲了!”

  徐凤年瞪眼道:“少在这里阴阳怪气的,窝里横就是英雄好汉了?”

  袁猛满脸幽怨道:“王爷,末将这不是舍不得凤字营都尉的官职嘛,王爷要是准我以都尉身份去边关参战厮杀,末将这就直奔虎头城去了!”

  徐凤年没好气道:“如今幽州骑军缺少将领,卸任凤字营都尉,去当个正四品的骑军将领,干不干?”

  袁猛嬉皮笑脸道:“干他娘的干,末将又不傻,不干!打死也不干!幽州那地儿的骑军将军,都比不上咱们凉州边军的校尉,傻子才去,跌份儿!”

  徐凤年笑眯眯道:“袁大都尉,这话说得挺硬气啊!行,过幽州的时候,本王肯定跟燕文鸾、陈云垂、郁鸾刀这几位好好说一声,也好让幽州方面知道凉州有你袁猛这么一位好汉。”

  袁猛赔笑道:“王爷,燕大帅、陈副帅那边倒是无所谓,毕竟是步军的头头而已,管不着末将的官帽子,但是千万别在郁将军那边说这话,万一他以后做了咱们北凉铁骑的副帅,末将咋办?”

  徐凤年笑骂道:“滚蛋!”

  袁猛灰溜溜离开。

  接下来陈渔果然出了车厢,只不过她骑术平平,生怕因为她而耽误行军,所以就跟头顶帷帽一袭红袍的徐婴同乘一马,徐凤年和呵呵姑娘以及她们并驾齐驱。

  陈渔好奇问道:“我能问那位世家子是谁吗?”

  徐凤年叹气道:“最早那次游历遇到的一个……朋友。当年,除了两人之外,就数这家伙跟我最投缘了,当然跟他算是善缘,跟大雪坪轩辕青锋那就是孽缘了。其实那三年,遇到过很多人很多事,大多也就一笑而过了。比如我曾经遇到一个还未成名的女侠,好像是姓齐,脾气很好的,武艺如今看来,很一般,但是她的胸脯……真的很大,每次与人比试,她都会束手束脚,因为会觉得丢人……她是我那三年遇到的唯一没有对我们恶言相向的江湖女侠,只是很可惜,如今离阳江湖上再没有她的传闻,也许是嫁人了。刚才那个家伙,当年也拜倒在某个仙子石榴裙下,结果有一次那位白衣飘飘的仙子与另外一位仙子交手,那时候在我们眼中,打得满是仙气,只不过他心目中的那位仙子,打斗时被对手长剑划破了腋下衣衫,然后,就没有然后啦。”

  陈渔一头雾水:“这是为何?”

  徐凤年眯起眼,笑望向远方:“因为我们都看到了那位仙子的……腋毛。”

  陈渔目瞪口呆,哭笑不得。

  徐凤年笑眯眯道:“其实有意思的事情多了去了。比如说有个家伙比武招亲去凑热闹,唯一一次打赢,是因为对手打擂台的时候突然闹肚子,然后难得风光一次撵着对手揍的他,拽着那家伙裤腰带死活不愿撒手,结果……你大概可以想象一下那幅画面,不堪入目啊……又比如说有个年轻英俊的大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时候,很是让人佩服,也生得相貌堂堂,结果一开口说话就完蛋,糙得一塌糊涂,都不晓得是哪个地方的古怪腔调,真是让人感到惋惜。可见出门在外行走江湖,想当个人见人爱的少侠,真心不容易啊,是吧?”

  陈渔无言以对。

  徐凤年看到远处一骑出现在一处山坡上,大笑一声,快马加鞭。

  贾家嘉和徐婴也跟上。

  陈渔看着前方这个背影,突然有些明白这个年轻男人的心境转变。江湖,是一个人人不想死就很难死的地方,而沙场,是一个人人想活却未必能活的地方。两者没有高下之分,但有生死之别。这个叫徐凤年的男人,未必就是单纯喜欢青衫仗剑的江湖,未必就是真的反感金戈铁马的沙场吧?

  徐凤年好像猜中陈渔心中所想,突然转头笑道:“沙场其实才是最壮阔的江湖,真的,总有一天,我会在那里好好杀一场。万人敌万人敌,要是在江湖里,你上哪儿找一万个人来给你当绿叶?”

  陈渔好不容易生出一点好感,顿时烟消云散。

  徐凤年扭头后,看到那一骑,笑喊道:“姑姑!”

  然后,覆甲女子身后远处,又突兀出现一骑两人。

  武帝城于新郎,怀里抱着一个绿袍小女孩。

  徐凤年勒马停在姑姑赵玉台身边,于新郎骑马临近后,轻笑道:“王爷不介意的话,让于某一同前行?”

  徐凤年皱眉道:“楼荒并不在北凉。”

  于新郎动作温柔地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平静道:“与师弟无关,就是想去西北关外看一看。”

  徐凤年沉默片刻,展颜笑道:“现在看一看也好,趁着这个时候北莽蛮子还没有喘过气,边境上还算安生,以后就不一定能够舒舒服服看大漠风沙了。”

  于新郎开门见山道:“无妨,若是真有战事,只要你们北凉用得着,于某大可以投军入伍。”

  徐凤年好奇问道:“不为你师父报仇?不怕你师兄妹们心生芥蒂?”

  于新郎坦然道:“本就是两回事,何况我们几个还不至于小心眼到这个地步。话说回来,我师父,王仙芝,什么时候沦落到需要他那些不争气的弟子为他报仇了?”

  徐凤年笑道:“这倒是,当初那一战……”

  于新郎苦着脸赶紧摆手道:“那一战到底如何,是你和师父的事情,输赢生死也是你们两人的事情……但是如果王爷你多说什么,我恐怕就要忍不住明知是输,也要跟你拼命,到时候我就难堪了,去北凉没脸皮,不去北凉,这丫头要跟我闹别扭。”

  徐凤年点了点头。

  赵玉台欣慰地看着徐凤年。能够让于新郎这般骄傲的武夫如此“退让”,可不是只靠着北凉王的头衔,甚至不是凭借那雄甲天下的三十万铁骑。

  上坡时三骑,下坡时已是五骑。

  徐凤年突然对于新郎问道:“听说你比楼荒更专注于练剑?”

  于新郎点了点头。

  徐凤年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当年与人比试的时候,剑气纵横,意气磅礴,然后旁观者拍手叫好,‘好剑,好剑啊’,不会觉得别扭,有点煞风景啊?”

  于新郎一头雾水:“这有何别扭?如果觉得无聊,置若罔闻即可。何况我若是与人切磋,多半是生死相向,自然顾不得旁人如何看待了。”

  徐凤年撇了撇嘴,嘀咕道:“练剑练傻了,算什么少侠。”

  于新郎笑问道:“何解?”

  徐凤年刚笑眯眯想说话,陈渔已经从中作梗道:“于先生,我劝你还是别听他的解释为好。”于新郎果然转过头,摆出要把那个话题高高挂起晾在一边的高冷架势。

  徐凤年只好退而求其次,转头面向自己娘亲的剑侍,不承想这位姑姑也微笑摇头道:“我也不想听。”

  四处碰壁的年轻藩王,当下有些忧郁啊。

  百无聊赖的徐凤年哼起了一支小曲儿,是当年跟某人在市井巷弄学来的。

  “莫说我穷得叮当响,大袖揽清风。莫讥我困时无处眠,天地做床被。莫笑我渴时无美酒,大江是酒壶……世上无我这般幸运人,无我这般幸运人啊……”

  绿袍小孩听着那曲子,觉得挺好笑的。但是她环视四周,为什么没有谁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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