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8章 韩谷子西行遇险,徐凤年单骑退敌(2)_雪中悍刀行(全集)
笔趣阁 > 雪中悍刀行(全集) > 第738章 韩谷子西行遇险,徐凤年单骑退敌(2)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738章 韩谷子西行遇险,徐凤年单骑退敌(2)

  许煌笑着不再说话,不但是他,所有人都深信不疑,将那支马上就要奔袭而至的大规模北莽骑军直接就给忽略不计了。这可不是他们目中无人,或者是太过依仗武道宗师宋新声的战力,而是他们的老师韩谷子,学究天人,预算世故,无有纰漏。当年黄龙士还仅是一位普通上阴学宫稷下学子的时候,便自负无比,于是有了一个“谷子之外,目无余子”的说法。

  一行人就这么视北莽骑军如无物地大摇大摆继续西行入流州。晋宝室拗不过韩国秀的黏人撒娇,只得同意同乘一马,她们窃窃私语说着些女子闺中的体己话,便是在上阴学宫跟徐渭熊一样冷傲的晋宝室,也有了几分笑意。刘端懋跟两位师兄许煌、司马灿并驾齐驱,好奇问道:“许师兄,相比凉州虎头城和幽州葫芦口两处的大战正酣,流州青苍城一带的两军对峙显得格外宁静,除了一场小打小闹的轻骑接触战,就再没有动静。那这仗到底打不打啊?”

  熟读兵书的许煌笑道:“这得问司马灿,问我其实没用。”

  刘端懋愣了愣,专心精研纵横捭阖之术的司马灿微笑道:“流州打不打,不看北凉龙象军也不看北莽大将军柳珪,得看更北边的南朝庙堂。那个被北莽女帝赞誉为半个人屠的柳珪,这会儿沦为凉莽边境上最大的笑柄,北蛮子的南朝庙堂上更是喧嚣四起,纷纷建言撤掉柳珪西线主帅的职位,让贤给北院大王拓跋菩萨。只是在这个敏感时刻,北凉王帮了个大忙,咱们前几日不是也听说了嘛,这位年轻藩王跟先前已经进入流州的北院大王拓跋菩萨狠狠打了一架,两位武评大宗师,捉对厮杀,转战千里啊……”

  司马灿说到这里时,蓄有美髯的许煌捻须而笑,似乎有些神往之。而刘端懋则是冷哼一声,显然对那个王朝最具权势的年轻藩王印象不佳。司马灿继续说道:“说起北莽三线,不提南院大王董卓的中线,在葫芦口那边主事的大将军杨元赞,是只深谙庙堂规矩的老狐狸,主动吸纳了许多北莽南北豪阀的子弟,充当攻城先锋的种檀就是个例子。杨元赞愿意分摊军功,所以虽然兵马折损严重,但朝堂上却没有什么弹劾,否则死了那么多人,却只打到霞光城下,早就给口水淹死了。相比之下,油盐不进的柳珪就不讨喜了,好在拓跋菩萨本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赶赴北庭觐见陛下,尤其是这位北莽军神在中途故意放低姿态,不惜以西线副帅身份与柳珪商谈军务,全然没有夺权迹象,这才给这位老将赢得一丝喘息的宝贵机会。”

  司马灿突然自顾自开怀大笑起来:“但是南朝那帮当初在柳珪家门口吃了闭门羹的官油子,也不是好相与的,此计不成又生一计,但是很快就又有小道消息传出,说是那年轻藩王之所以不惜以身涉险与北院大王在大漠黄沙中转战千里,就是为了保住柳珪的帅位,以便换取流州的相安无事,否则换掉过于保守的柳珪,北凉边境就要三条战线同时经受北莽铁蹄的碾压。北蛮子十余万青壮的战死,虎头城和霞光城两座战场仍是僵持不下,北莽军中本就怨声载道,主持流州军务的柳珪自然而然就成了众矢之的,成为南朝文官武将发泄心头怒火怨气的最佳选择。对柳珪一直信赖有加的北莽老妇人,估计不会因为这些流言而怀疑东线,之所以没有打压流言,也是维护军心的无奈之举,我猜她私下肯定有过密信给柳珪,好生安慰了一番。”

  司马灿眺望远方,神情凝重:“没有雄城高墙的流州会不会打?答案是肯定会打,而且会异常惨烈!双方死人的速度也肯定要超过虎头城和葫芦口。至于何时开打,大概就要看拓跋菩萨何时悄然动身返回流州了。远离庙堂的战场,即便远离龙椅几千里,可从来都是那张椅子下的染血‘地衣’,椅子脚下的毯子上要流多少血,都是由一个人或者说椅子附近那一拨人决定的。”

  刘端懋轻声道:“师兄你该去太安城的。”

  司马灿摇头笑道:“许师兄应该去,我不该去。”

  这个时候,晋宝室、韩国秀那一骑来到三个男人身边,正值妙龄的韩国秀嫣然笑问道:“为何啊?”

  司马灿哈哈笑道:“因为太安城擅长纸上谈兵的人很多,真正会调兵遣将的少,满腹武略的许师兄去了那里,很快就可以锥出囊中。我呢,恰恰相反,更适合猛将如云但是谋士寥寥的北凉。可惜啊,老师没带我们去清凉山,否则我都想好怎么跟徐师妹叙旧,还有跟那个副经略使宋洞明怎么吹嘘自己了。”

  坐在晋宝室身后的韩国秀做了个俏皮的鬼脸,调侃道:“司马灿,难怪爷爷说你的脸皮厚度,足以跻身天下十大高手之列!”

  司马灿转头对马车那边嬉皮笑脸喊道:“先生你也真是的,夸人怎么都喜欢在背后夸,当面夸我,我也不会骄傲的嘛。”

  以有教无类和因材施教两事著称于世的韩谷子没好气道:“滚一边去!”

  饶是只要一提到北凉和那个年轻藩王就泛起满肚子愤懑的刘端懋,也心情开朗起来。

  就在此时,在北方,北莽黑狐栏子的身影已经依稀可见,而在车队正前方,出现了不知敌友的拦路一骑。

  位于车队最前头负责开路那个江湖汉子,虽然是武道宗师宋新声的晚辈,但境界不低,已经一只脚跨入二品小宗师的门槛,而且因为有赫赫有名的神兵在手,所以有过力敌一品金刚境高手百招不败的壮举。佩有家传绝世名刀“禁火”的汉子下意识如临大敌,满身气机勃发,但是很快就发现那一骑的气机并无骇人气象,不过小心起见,他仍是全身肌肉紧绷,伸手握住了刀柄。

  韩谷子让宋新声停下马车,然后站起身,对为首那一骑笑道:“陶端阳,不用紧张。”

  前方那一骑没有停下马蹄,愈来愈近。韩国秀的脑袋从晋宝室后背一侧探出,见马背上坐着个英俊的年轻人,转头对刘端懋开玩笑道:“瞅瞅人家的相貌,说不定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哦。”

  刘端懋差点给一口气憋死。

  那一骑来到马车附近,在马背上毕恭毕敬抱拳道:“韩老先生,北边有北莽骑军三千,我来护送一程。”

  一听说有三千北莽骑军,韩国秀天不怕地不怕,依旧还有心气开玩笑:“你小子脸皮可以啊,确定自己不是急着投胎吗?”

  然后她又转头嚷道:“司马灿司马灿,你遇到同样的十大高手了!赶紧切磋切磋脸皮神功!”

  在少女的调侃声中,陇上风势渐大,所有人的衣袂都开始翩翩摇晃,呜呜作响,如泣如诉,衬托得那名年轻骑士越发丰神清朗,也许称赞句“好一个天上谪仙人”也不为过。这无形中难免让人惊讶贫瘠且彪烈的凉地水土,竟然也能养育出这般能让江南名士也要自惭形秽的风流子。

  因此便是晋宝室这般心高气盛的奇女子,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不速之客,不管武道修为的斤两有多少,最不济卖相是极佳的,若是身在最重品第风仪的江南士林,此人很容易成为那些高门大户的座上宾。

  老人似乎已经辨认出年轻人的身份,眼神复杂,有长辈的慈祥、局外人的怜悯,还有看待同道之人的欣慰。

  在一大片打量审视的视线中,扬言要在数千北莽骑军马蹄下尽那地主之谊的年轻骑士,娴熟掉转马头后伸出手,示意马车先行。韩谷子点了点头,充当马夫的宋新声轻挥手中马鞭,吁了一声,再次驱马起程。

  韩谷子总共收了八名入室弟子。首徒于嵩阳,讷于言而敏于行,是上阴学宫极负盛名的稷上先生,注疏功力极深,但是也“勇于改经”,与理学宗师姚白峰有过一桩名动士林的义理争辩,两位儒家贤者书信来往各自十八次,于嵩阳也有了“十八笔锋先生”的绰号,在离阳文坛毁誉参半。接下来是行事荒诞的诗坛巨匠“酒中仙”常遂,然后分别是与龙骧将军许拱是远亲的兵法大家许煌,寒族出身的纵横家司马灿,北凉徐渭熊,琅琊晋氏的晋宝室,阳陵刘氏嫡孙刘端懋。最后一位,相对不为人熟知,正是那个持银瓶赴西域最终死在铁门关外的皇子赵楷。韩谷子的弟子中男女皆有,温文尔雅严谨守礼者有,将纲常礼乐弃如敝屣的狂人也有。寥寥八人,就涉及儒、兵、法、阴阳、纵横五家之多。关键是韩谷子门下弟子俱是当之无愧的人中龙凤,所以这位老先生在离阳朝野也有“避一头”的无上美誉。意思是说韩老先生不论出现在何时何地,无论帝王卿相还是贩夫走卒,见者都理当避让致礼。至于是谁率先说出“避一头”的绰号,则无据可查。有人说是西楚老太师孙希济或是国师李密弼两人中的一位,也有人信誓旦旦说是黄三甲这个最是眼高于顶的老神棍。总之韩谷子在离阳王朝的名头,随着琳琅卢氏兄弟二人卢道林、卢白颉以及北凉姚白峰和齐阳龙先后入京为官,始终闭门谢客不问政事的老人,名气越来越响亮,所有人都在掰着手指头计算老人哪天会被召赴京,到时候一个不但清贵至极而且权柄渐重的礼部尚书肯定是跑不掉的。

  为了照顾韩谷子的年迈身躯,车队依旧缓慢前行,但是北面在北莽骑军马蹄下已经是尘土飞扬,很快就要奔杀而至,这边气氛就开始有些微妙。哪怕是天不怕地不怕也没心没肺的韩国秀,也有些慌张,时不时转头北望,好像都感受到了地面的剧烈震动。先前借刀杀人拿司马灿冷嘲热讽那个年轻骑士,可惜没有得到半点回应,那人既不出言反驳也没有恼羞成怒,这让在上阴学宫威风八面惯了的少女很是不满。她都已经想好许多自认精妙绝伦的后手后招了,结果对手是个比“木头伯伯”于嵩阳还无趣的家伙,她有些憋出内伤了。韩国秀忍不住对那骑背影喊道:“北边来的那可是几千骑北莽蛮子,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就赶紧说,别连累我们到时候被你坑了,手忙脚乱!”

  年轻骑士扭头一笑,打趣道:“姑娘问我行不行,我从来都是说行的。”

  听出弦外之音的司马灿艰辛忍着笑意,生怕被韩国秀这个刁蛮的小姑奶奶当作出气筒。

  晋宝室皱了皱眉头,对此人的印象急转直下,迅速把他划入无良浪荡子之列。

  心思单纯的韩国秀有些怀疑:“真的假的?别打肿脸充胖子,到时候北蛮子骑军杀过来,没人救你!”

  看上去心情不错的年轻骑士一笑置之。

  晋宝室转身叩指敲了一下女孩的额头,轻声道:“傻丫头,别说了。”

  韩国秀迷糊糊问道:“晋姐姐,干吗打我?”

  韩国秀猛然恍然大悟,笑眯眯在晋宝室耳边轻声说道:“晋姐姐,你是不是看上这个瞅着还挺人模狗样的北凉人了?唉,不是我说你,这家伙皮囊是不错,可比起我的未来夫君谢西陲,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我娘说了,看男人可不能只看相貌和家世,品性比什么都重要……北凉男人,尤其是那些将种子弟,常年杀来杀去的,脾气肯定不好,又胸无点墨。晋姐姐,我可事先说好,你要是敢嫁给北凉人,咱俩就绝交!”

  哭笑不得的晋宝室恶狠狠拧了一下这个口无遮拦傻闺女的耳朵:“谢西陲是你的吗?是谁哭着鼻子跟我说给他写了几十封信,一封都没回?!”

  就在两个女子相互挠痒打闹的时候,那骑已经跟韩谷子告辞一声,向北策马远去。看到一骑绝尘的那幕后,韩国秀瞪大眼眸:“这家伙失心疯了?还是真被我说中了,是急着投胎?”

  女孩嚷道:“爷爷,他到底是谁啊?你肯定已经知道了,对不对?”

  老人懒洋洋靠着车厢外壁,笑而不语。

  韩国秀幽怨道:“小气!”

  马车一旁的许煌轻声问道:“是他?”

  老人嗯了一声,眯眼望着天空,感慨道:“常遂有首诗怎么写的来着?‘少年十五二十时,步行夺得北蛮骑。试拂铁衣如雪色……’”

  晋宝室下意识握住腰间佩剑的剑柄,豪气横生,跟着老人默念道:“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但是接下来的事态让除了韩谷子之外的所有人都蒙了。在疾驰出去一里地后,依稀看到此人停马不前,然后北莽斥候中一等精锐的几十骑黑狐栏子骤然转身,再然后晋宝室等人已经可以勉强看到铁甲森森的北莽大队骑军,没来由就放慢了冲锋,紧接着毫不犹豫绕弧转身就走,瞬间就跑得一干二净。怎么都有两三千骑的大军,就这么雷声大但别说雨点小而是根本没有雨点地跑了。

  正是得到拂水房谍报紧急折道赶来的徐凤年,也没有单枪匹马追杀过去,而是勒马掉头,反身驰向车队。他之所以来此充当护卫,一来是北凉五百精骑未必能护住所有人,老人毕竟是二姐的授业恩师之一,于情于理,他徐凤年都应该出现。二来也想着亲眼见识一下“避一头”韩老先生的风采,试着看看能否招揽到清凉山。只可惜见到韩谷子第一面后,他就清楚老人没有这个意向,老先生只像是一场读书人的负笈游学。强扭的瓜不甜,何况以老人只差中书令齐阳龙一线的巨大声望,他徐凤年哪怕是四大宗师之一,那也强扭不过来。如果强行扣下这一行人,那么好不容易对北凉有所改观的中原,恐怕就真的要视若仇寇了。退一步说,副经略使宋洞明和青鹿洞书院的黄裳等人,以及那几千入凉士子,都会造反了。

  徐凤年来到马车附近,抱拳道:“韩老先生,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希望老先生返程时能去凉州一趟,哪怕是不进城,也有人会主动出城相迎的。”

  韩谷子摇头笑道:“老头子我好不容易临了才鼓起勇气出门游历,能多走一个地方算一个地方,所以啊,就不走回头路了。不出意料此行我们会一直西去,见过青苍城、临谣、凤翔三城,在烂陀山那里止步,然后南下,进入南诏见过了南海风光,再北上西蜀,最后沿着广陵江乘船返回。”

  徐凤年点了点头,微笑道:“那就愿老先生一路顺风。”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i64.cc。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i64.cc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