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2章 徐凤年大杀莽骑,莽郡主狼狈就擒(1)_雪中悍刀行(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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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2章 徐凤年大杀莽骑,莽郡主狼狈就擒(1)

  她惨然一笑,无比仇恨地看了眼徐凤年后,迅速抽出一柄匕首,刺向自己的心口。

  把一场血腥追杀当作出门散心的妖艳女子站在一处高坡上,挑了挑眉头。

  她身边站着一位气度卓然的锦衣老者,绰号“龙王”。

  “北莽魔头”排名第九,但北莽江湖公认这名老者的排名实在过低了,那位喜好佩戴貂覆额的北莽贵族女子更是嗤之以鼻——一位连朱魍六大提竿都得毕恭毕敬喊一声师叔的老人,第九?开什么玩笑!

  她便是在北莽王庭艳名远播的鸿雁郡主,号称面首无数。父亲是玉蝉州持节令,因失言获罪于女皇,看上去是八大持节令中最憋屈的一个,但她依旧是慕容女帝最宠溺的后辈之一。当她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跟随父亲入京面圣,双手还沾着那些耶律姓氏龙子龙孙鲜血的女帝就笑着把鸿雁郡主捧在怀里,让这个孩子站在自己的膝盖上。那一幕让许多耶律和慕容家族的王族长辈至今难忘,也只有在那个时候,人们才记起那位妇人是个妇人。

  这个声名狼藉的天之骄女,曾经亲自去留下城捎话给城牧陶潜稚——“清明时分,不宜出门”。只是陶潜稚没有听进去,然后果真死于清明的大雨中。

  她望着远方那场人数悬殊的对峙,问道:“老龙王,那个身影怎么瞧着很眼熟?”

  锦衣老者笑道:“仅看身形,有些像当年在倒马关客栈被郡主调戏的那位俊俏公子。”

  貂覆额鸿雁郡主哈哈笑道:“记起来了,是有些像那家伙。当年在倒马关客栈,我还对他勾手指,想宠幸他呢。”

  远处,孤单一人的拎刀之人没有任何躲避的迹象,就那么直直地迎向那群策马前冲的黑狐栏子和两百轻骑。

  锦衣老者眯起眼:“但是看气韵,就是天壤之别喽。如果郡主不觉得是老奴老眼昏花,咱们还是现在掉头就走,有多远走多远。”

  鸿雁郡主一脸震惊:“那家伙年纪轻轻就是指玄境界高手?可就算指玄好了,也未必能在你老人家和小四百骑军的手下逃生啊?”

  锦衣老者叹了口气:“可不止指玄哪。”

  鸿雁郡主问道:“天象?北凉有这么一号人物吗?袁白熊比他年纪要大吧,也没有那个来这里逛荡的闲情逸致。”

  锦衣老者摇头道:“没猜错的话,是那个家伙了。”然后老人转身离去。

  鸿雁郡主却没有挪步,因为她知道老龙王嘴中的那个家伙是谁了,这反而让她更不想走了。

  老人停下脚步,皱眉说道:“郡主,你真的会死的!那人已经发现我们了,老奴这一走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好让那人知道我们无意插手。”

  背对锦衣龙王的貂覆额女子笑着摆摆手:“老龙王,你走你的,我想亲眼瞧瞧这位传奇人物。我得确认一下,若真是当年被我揩油的那个公子哥,我今天就算死在这里,也赚到了。还有,老龙王,你别想着打晕我啊!”

  老人叹了口气,鸿雁郡主执意不走,自己离开也就没了意义,而且自己方才确实有打晕她的念头。

  她喃喃道:“好戏上场了,老龙王,你真不想亲眼看一看此人的风采?兴许错过一次,就是错过一生哦。”

  老人没有说话,但是已经来到鸿雁郡主身边,和她一起望向远处。

  黑狐栏子有七十余骑,柳字大军铁卫亲骑足有三百。

  在这支骑军看来,这只拦路蝼蚁就是一冲即死的货色,他们真正的任务是截杀那十四骑游弩手。

  徐凤年停下脚步,手腕一抖,左手凉刀出鞘,刀鞘则直直地刺入身侧的沙地里,左手反握刀,右手却始终没有抽刀。

  锦衣老者望向那边狭路相逢的场景,问道:“郡主真不怕死?”

  貂覆额女子心思剔透,说了声“走着”,那位北莽朱魍的元老便抓住她的肩头,沿着坡脊往下飞掠而去,一直到与双方碰撞处平行的二十丈外才停下。在飞掠途中,鸿雁郡主还有心情扭头欣赏那些北莽骑士的冲杀姿态:矫健的身躯随着马背一起一伏,如同一个人的呼吸,充满了一种让人赏心悦目的动态美感。北莽战士手中弯刀的弧度比凉刀更大,这样的弧度,使得北莽战刀拥有更加巨大的劈砍力道,配合他们的身高,以及天生超出中原男子一截的雄浑膂力,一刀劈下,势如破竹。鸿雁郡主耳中传来那些北莽男儿的粗犷呼喊声,她坚信这种声音必将响彻中原大地,不是一个武榜高手就能挡下的,也不是北凉三十万甲士能够拦住的。

  她摸了摸那抹覆额貂皮,眯眼远望。

  只见那个面对北莽王朝百万铁蹄的拦路之人,反提那柄凉刀,横在胸前。

  最前排并肩的三骑黑狐栏子,在马前胸高度的位置上像是出现了一条裂缝,然后瞬间扩大,战马和骑士继续前奔,但是被切割成了两截,下半截战马连同骑卒的双腿都摔在黄沙中,上半截战马和刹那间被截断双腿的骑士摔在更前面一些的地上。不光是第一排,后边十几排也是如此诡谲的光景,在那名刀客身前百步远的道路上,顿时绽出一大片血花。一匹战马露出猩红肠胃的半截身子就那么死死地贴在沙地上向前滑出去,战马的尸体后则是那条触目惊心的血路。

  三十几名断去双腿的骑士坠地后,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号。

  那条看不见的线并未成为强弩之末,而是一直在迅猛推进,但是后头的北莽精骑,尤其是黑狐栏子在察觉到不妙后,直接高高跃起,弃马抽刀,甚至有骑士猛然拉起缰绳,跳过了那条横切而至的线,更后边的骑士则开始迅速偏离直线,尽量绕出一个大弧进行规避式冲锋。

  鸿雁郡主兴致勃勃地问道:“罡气?”

  老龙王点点头。

  她又问道:“极限是多长多宽?”

  锦衣老者的视线些许偏移,望向骑队后方,答道:“这一刀大概是长百余丈,宽两丈,但仅是这一刀而已。”

  她啧啧道:“这要是在战场上,岂不是威风八面?”

  老人平淡地道:“在大型战场上,有朱魍这些只管针对江湖高手的潜伏死士,还有神箭手和脚踏弩,甚至是投石车,寻常高手,谁敢这么玩,谁就是第一个死的活靶子。当然,眼前这位除外。他要是真想像‘西蜀剑皇’那样死战不退,恐怕需要几位顶尖高手牵制。退一步说,这种高手在体内气机耗竭到油尽灯将枯之际,依然是想走就走,没人留得下,毕竟只是换一口气的事情。这么一口气,不是同样的武评高手,就无论如何都抓不住那稍纵即逝的机会。不过世上从来都是一物降一物,此人胆敢亲身陷阵,我们的军神自然也不介意亲手摘掉他的头颅。军中的万人敌,绝大多数是昙花一现,证明自己有这个实力,然后就死了。”

  鸿雁郡主深以为然,点头道:“这也是江湖高手不愿掺和沙场厮杀的理由吧。一身修为来之不易,说死就死,也太郁闷了。下辈子投胎,可就很难保证还能投出个根骨奇佳的好胎喽。”

  那人似乎抬起手臂微微滑抹了几下刀锋,道路上六七名跳离马背的黑狐栏子就在空中炸裂分尸。

  随着他的反手刀一次次动作幅度极小的转换——

  一匹高高跃起马蹄还未踩踏在地面上的战马,一条无形的线从左侧马腹下方向上倾斜至马背骑士的右侧肩头,将人和马齐齐切成了两半,又是一大泼鲜血洒落在地面上。

  一名正在挽弓射箭的骑士连人头带马头被从中劈开。

  在刀客和三百多骑之间,已经出现一大摊由点及面的血泊。

  然后这摊血泊随着刀客的继续抬手,继续迅速向前推移。

  这些披甲骑士就像豆腐被刀锋轻松割裂。

  鸿雁郡主满脸惋惜道:“只是蝼蚁啊。”

  对惨剧没有半点恻隐之心的老龙王平静地道:“蝼蚁不假,可之所以这么凄惨,还是数目太少的缘故。只要蝼蚁汇聚成了不计其数的庞大蚁群,那就不光是‘西蜀剑皇’会被活活咬死。”

  老人继续说道:“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决定万人战役的顶尖高手,北凉是有,但屈指可数,眼前这位就是,还有袁左宗和徐偃兵。袁左宗身为骑军统帅,等到战况危急到需要他去力挽狂澜时,也就意味着整个北凉边军差不多完蛋了。那个‘枪仙’王绣的师弟,倒是最有可能出现在前期战场上。这么锋锐的一杆枪,搁谁都不舍得白白放在兵库里不喝血。”

  鸿雁郡主点头道:“也对,如果轮到他北凉王不得不上阵杀敌,别说北凉边军,恐怕北凉四州都已是我们囊中之物了。”她突然开心地笑了,“老龙王,你说他好歹是暂时顶着天下第一头衔的人,结果不管他武力多高,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徐家三十万甲士一个接着一个去死,是不是深感无奈啊?”

  老人想了想,笑道:“换成我是他,早就跑路了。天大地大,何处去不得,何处不逍遥?”

  鸿雁郡主好奇地问道:“反正边境上杀来杀去就那么回事,那么这个人怎么不干脆潜入咱们王庭大开杀戒,不是挺能扰乱军心的吗?”

  老龙王被她这个门外汉的天真想法弄得哭笑不得,叹气道:“到了天象境后,高手与高手之间就很容易心生感应,就算他能杀一座城两座城,哪怕整个宝瓶州给他杀得流血千里,然后呢?被拓跋菩萨、洪敬岩和剑气近这些大宗师联手围殴堵着杀?”

  鸿雁郡主撇撇嘴道:“怎么成了无敌高手也这般束手束脚,多无趣。以前只听说儒释道三教中跻身天象境界的半圣之人不敢轻易出手杀人,是怕沾染因果气数,原来这些纯粹的武夫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老人苦着脸,说了句心里话:“老奴不得不陪着郡主在这里等死,不是更无趣?”

  老人没来由望向天空,感慨了一句:“人生天地间,有天地在,我辈谁不是束手束脚的牵线傀儡?这座牢笼,有人侥幸跳得出去,但是肯定没人打得破。”

  鸿雁郡主咦了一声:“结束了?雷声挺大,雨点太小,我可还没看过瘾啊。”

  说话间,北莽骑士果然没有让这位姓耶律的金枝玉叶失望。

  当人数已经不足三百的骑士全都停下马蹄时,那人也停下了刀。

  一名在柳字军中久负盛名的神箭手抓住这个绝佳空当,猛然间挽弓如满月,弓弦崩出砰的一声巨响,朝那名年轻刀客激射出一箭。

  另外两名背负大弓的魁梧骑士也有样学样,不用刻意去酝酿准头,皆是拈箭出囊,拉开大弓,一气呵成便射出一支箭。

  三根凌厉的利箭先后破空而去,箭头都精准刺向那名刀客的面门。

  随后一幕,让这些久经沙场的精锐之士都瞠目结舌。

  三根羽箭就那么安静地悬停在空中,保持着斜刺的姿势。

  刀客将那柄最让北莽边军深恶痛绝的凉刀放回了刀鞘。

  一支雕翎箭,两支寻常羽箭。

  他伸手握住那根被中原称为“快疾过鹰鹞而大风摇不动”的雕翎箭,反手甩出。

  那名端坐马背在射箭之后双手下意识抓紧缰绳的神箭手被一箭穿透头颅,整个身躯都被巨大的力道往后一带,双手随之扯动马缰,战马前蹄抬起,骑士的尸体则后坠落马。

  与阵亡骑士朝夕相处的那匹战马似乎还很茫然,轻踩细碎马蹄转身,用马鼻碰了碰倒地的主人。

  一名头领模样的黑狐栏子回头看了眼北方的天空,带着无比的眷念。再度转头后,面朝那名实力恐怖的年轻高手,这名栏子猛地一夹马腹,率先开始无异于自杀的疯狂冲锋。

  第二匹战马开始跟随,第三匹,第四匹……

  最终,整支骑队无一骑拨转马头撤退,全部开始冲锋!

  看到这悲壮的场景后,鸿雁郡主咬着嘴唇,轻声道:“走了。”

  “嗯?”老人疑惑却没有半点迟疑,抓住她的肩头往后倒掠。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耳畔的疾风拂过,说道:“如果任由他们‘无缘无故’死在这里的军情传回草原,那么他们就白死了。”

  老龙王没有出声。

  将近四百骑追杀十四骑结果还没有成功,如果任由敌方游弩手传回情报,哪怕这些北莽健儿已全部战死,他们身后大草原上的父母妻儿甚至是整个部落都会被牵连,而那些人,原本是在等着他们的亲人带着战功和粮食回家的。

  就算空手而返,活着也好。

  任由两条大鱼离开后,帮十四骑游弩手断后的徐凤年,悬好凉刀在腰间,迎向气势汹汹的北莽骑队。

  他开始奔跑。

  黑狐栏子那名标长最先冲杀而至。

  徐凤年一跃而起,那名标长还保持着高高抬臂劈刀的模样。徐凤年一掌拍在这人的头颅上,将其连人带马都砸入黄沙大地中,四肢尽碎的战马腹部跟沙坑粘在一起,而徐凤年手中多了一颗被他拔出的头颅,他将头颅砸向第二名黑狐栏子。

  那名栏子的胸膛被炸烂。

  徐凤年迅速坠地,一个摇晃,肩膀撞在左右两侧的战马侧面,马蹄离地,两骑横向侧摔出去。

  一骑凶悍地直撞而来,然而在离徐凤年一丈时,人马俱被磅礴气机搅碎,绽开一团血雾。

  那名潜藏在黑狐栏子和柳字军精骑中的朱魍谍子,毫无征兆地破开血水雾气,剑尖直指徐凤年眉心。

  徐凤年全然不理睬那剑尖,伸出手将这位捉蜓郎的脑袋往下一按,摔在地上。

  剑尖崩碎,剑身折断,谍子的身躯在黄沙地上弹了一下,先是七窍流血,继而经脉寸断的全身都渗出血丝。

  这具尸体被徐凤年一脚挑起,撞向前方一匹战马。

  当冲在最前方的十几骑就这么毫无反抗地死去后,那些活着的骑士终于丧失了冲锋赴死的勇气。

  开始有人后撤。

  天底下确实有热血上头不怕死的人,也有即便怕死却可以为之坦然去死的事。

  可是这些一向骁勇善战的北莽精锐,不希望自己死在一个连名字、身份都不知道的敌人手上。

  徐凤年微微一跺脚,向前伸出一只手。

  在他身前的地面上,一柄柄黄沙长剑拔地而起。

  约莫半炷香后,带着鸿雁郡主飞奔出二十多里路的锦衣老者,整个后背瞬间绷直!

  一个清冷的嗓音在他背后响起:“两位在倒马关认识的老熟人,你俩这么不把命当命啊?”

  锦衣老者不愧是北莽朱魍的老祖宗,轻轻一推鸿雁郡主肩头,将其推出去老远。命悬一线,他也顾不得拿捏力道,将她摔在十数丈外的黄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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