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徐凤年大战魔枭,世子爷一夜白头(3)_雪中悍刀行(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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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徐凤年大战魔枭,世子爷一夜白头(3)

  第五貉第一次流露出郑重其事的眼神,伸出一掌,挡下青龙头颅,仅是左脚往后滑出几尺。青黄一袖龙狰狞摇晃,第五貉身前一丈处好似风雨飘摇,使得他不得不左手一拳砸向将气意凝聚实质的青龙头颅,硕大头颅轰然歪向溪底,硬生生凿出一口深井,溪水不断涌入其中。三尺青锋三尺气,每近一尺杀三丈,真正杀招在第五貉拍散外泄气机后也峥嵘毕露,一直指向第五貉的春雷刀尖近在五尺之外。一袭宽大紫衣剧烈震荡,第五貉两鬓发丝齐齐往后飘去,右手屈指有二,夹住了春雷刀尖!

  指玄指玄,就有那屈指叩长生的无上神通。

  左手春雷递进。

  第五貉身体这一次被逼退数丈,期间又屈指敲刀身百余下,一次敲击,两人身畔某处就毫无征兆地响起雷声,眨眼百声雷。第五貉的屈指一弹,次次都弹在春雷之上,叩长生,更是去叩击徐凤年气机运转的缝隙,只要流露出一点蛛丝马迹,第五貉就能够抓住机会,既让这小子骑虎难下,脱手弃刀不成,又可教他全身经脉寸断,窍穴稀烂。让第五貉第二惊的是眼前一刀蔚然的年轻后生不光是剑道走偏锋,出刀更为凶悍,关键是气机之充沛,更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大器晚成的第五貉自认在眼前小子这个年纪,恐怕一半气机都不到。弹指近百,没有抓住丝毫破绽,这让第五貉确实大动肝火,不由瞪眼轻喝一声,不再一味硬挡春雷刀尖,将短刀和那小子一起往自己身侧牵引,一拳砸向其太阳穴。

  一直闭目聚神韵的徐凤年手腕一拧,春雷在左手手心旋转开来,朝第五貉便是斩腰一刀!

  一死换一死。

  徐凤年敢做,第五貉不舍得做。

  第五貉身体扭曲如盘松,但那衰减大半锐气的一拳仍是砸在了徐凤年脑袋上,同时徐凤年还以颜色,身体晃荡倾斜如武当山上的撞钟,撞而不倒,趁势一脚再次踩踏在第五貉胸膛,这一脚比起初次的软绵绵,要凶猛无数,一直闲庭信步的紫衣山主也给踹得身形不稳。闭目的徐凤年后撤几步,并无大碍,归功于体内大黄庭孕育金莲一气绽放一百零八,每次一瞬枯萎凋零五十四,再在刹那之间怒放五十四,始终保持摇摇曳曳一百零八朵长生莲。

  第五貉是千金子不坐垂堂的心态,也从不认为自己会以身涉险。

  徐凤年却从一开始就真正意义上地拼命了。长生莲能够谢了又绽放,都是徐凤年拿命去孕育的。

  春雷已经不在手上,但下一招本就不需要手上握刀。

  徐凤年双手轻轻往下一压。

  第五貉身后春雷往上一浮。

  地发杀机,蜿蜒六千里。

  人与春雷刀都不曾动,第五貉却不断挥拳砸出。

  场景荒诞。

  有些人有些事,不提起,不代表忘记。往往是能轻易说出口的人事,才容易褪散。

  徐凤年不是那种一开始就城府深深的权贵子弟,也不是一开始就将心比心知疾苦的藩王世子。温文尔雅的陈芝豹,谄媚如狗的褚禄山,不苟言笑的袁左宗,等等,除了这些在北凉王府围绕在徐骁身边一张张捉摸不透背后正邪的面孔,让徐凤年躲在徐骁身后从年幼一直看到年少和及冠,唯独让心性凉薄的徐凤年发自肺腑去感激的两个老头,都已去世——缺门牙爱喝黄酒的老黄,没有机会知道年轻时候到底是如何风采冠绝天下的李淳罡。

  牵一匹劣马送老黄出城,出城前,老黄好似早已知道一去武帝城不复还,那时候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其中有一句话,“少爷,俺老黄比不得其他大剑客,就只会九剑,其中六剑都是快死之前悟出来的,其实也不是怕死,就怕喝不着黄酒了,要不就是想着这辈子还没娶着媳妇,就这么来世上走一遭,亏。那时候,总怕死了就没个清明上坟敬酒的人,这回不一样了,怎么比剑都觉得值当了。”

  当时徐凤年提了一嘴,说这话多晦气啊。老黄咧嘴一笑,缺门牙。

  徐凤年比谁都怕死,他死了,难不成还要一大把年纪的徐骁给自己上坟?

  李淳罡在广陵江一剑破千甲,事后护送徐凤年返回北凉,路途上,徐凤年问羊皮裘老头一辈子最凶险的一战是跟谁比试。

  独臂老头当时坐在马车上抠脚,想了想,指了指手臂,却也没道破天机,将那个人那个名字说出口,只是笑着跑题说了一句:徐小子,牢记老夫一句话,当你将死之时,不可去想生死。

  这两位都曾在江湖登顶的老人,都已逐渐被人忘却,就像每年春节,家家户户门上新桃换去了旧符。

  徐凤年缓缓睁开眼睛。

  阴间阳间,一线之间悠悠换了一气。

  他曾在山巅夜晚恍惚如梦中,亲眼见到天人出窍神游,乘龙而至。

  他也曾站在龙蟒之间。

  他曾说要斩龙斩天人。

  李淳罡说初次提剑,都自知会成为天下剑魁!

  徐凤年用六年性命换取一刀。

  大蟒吞天龙。

  天地寂静,溪水缓流。

  第五貉缓缓低头,心口透出一寸刀尖。

  七窍流黑血的徐凤年倒拔出春雷刀,调转刀尖,一手提住第五貉的脖子,一刀,再一刀,复一刀,重重复复,刀刀捅入第五貉的身体。

  好一场惺惺相惜不愧是一步一步走入指玄的巅峰武夫,除去几近致命的透心凉一刀,后续几刀,第五貉脸色竟然毫无异样,只是淡然俯视这个像是走火入魔的年轻人。不过第五貉的金刚体魄,被初始一刀击溃气机,棘手在于类似一截柳枝,杀机勃发,第五貉空有磅礴内力,短时内也无法重新积蓄起那些散乱气机,如一条大江给剑仙划出数道沟壑分流,而且后面那几刀,刀刀都有讲究,都刺在关键窍穴上,如同江水入分流,又给挖了几口大井。第五貉虽然没有任何示弱神情,但有苦自知,这回是真的阴沟里翻船了。

  提兵山山主沙哑开口:“最后那一刀,怎么来的?”

  徐凤年眼神冷漠地望向这个指玄境界高手,没有出声,只是又给了他一刀。

  这一刀来之不易,外人无法想象。借了李淳罡的两袖青蛇与剑开天门,借了老黄的九剑,借了敦煌城外一战的邓太阿和魔头洛阳,借了龙树僧人在峡谷的佛门狮子吼,更借了那一晚山顶上的梦中斩龙,一切亲眼所见,都融会到了那一刀之中。龙虎老天师赵希抟初次造访北凉王府,曾经私下给徐凤年算过命,但话没有说死说敞亮,只说世子殿下不遭横祸大劫的话,活个一甲子总是没问题的。徐凤年不太信这些命数谶纬,但这一刀,最是熟谙大黄庭逆流利弊的徐凤年掂量一下,恐怕得折去约莫六年阳寿,以六十计算,一下子减到五十四,这让从不做亏本买卖的徐凤年想着想着就又给了第五貉一刀。

  “你我其实都清楚,不杀我才能让你活着离开柔然山脉,因为八百甲士已经上山,就算你剑仙附体,也斩不尽柔然军镇源源不断的六千铁骑。这恐怕也是你出刀频繁却不取我性命的原因。”

  徐凤年咧嘴笑了笑,再度捅在了紫衣男子一处紧要窍穴上。被拎住脖子的第五貉真是厉害,这般处境,还照样像个稳操胜券的高人,这份定力,着实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第五貉嘴角淌出鲜血,脸色平静道:“我可以答应你,今日仇我不会今日报,等你离开柔然山脉,我才派人对你展开追杀。”

  第五貉并没有说那些既往不咎的豪言壮语,也没有自夸什么一诺千金,但正是这样直白的言语,在结下死仇的情景下,反而勉强有几分信服力。

  徐凤年抬头问道:“你不信我会在你心口上再扎一刀?”

  第五貉默不作声,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笑意。

  徐凤年停刀却没有收刀,自嘲道:“天底下没有只许自己投机取巧的好事,我知道你也有免死保命或者是一命换一命的手腕,不过你是提兵山山主,位高权重,更别提有望摸着陆地神仙的门槛,就别想着跟我一个小人物玉石俱焚了,这买卖多不划算。我呢,接下来该捅你还是会毫不犹豫地下手,你大人有大量,见谅一个,否则你一旦接续上气机,我如何都不是一名大指玄的对手,这点小事,山主理解理解?”

  第五貉笑得咳嗽起来,仍是点了点头,尽显雄霸一方的枭雄风采。

  徐凤年心中感慨,经受如此重创还能谈笑风生,能不能别这么令人发指。感慨之余,他轻轻松手,任由第五貉双脚落地,但春雷刀也已经刺入紫衣男子的巨阙窍穴,而且不打算拔出。唯有如此,徐凤年才能安心。若不是在第五貉的地盘,徐凤年恨不得在这家伙身上所有窍穴都拿刀刺透了。阴物丹婴已经摸着肚皮返身,满嘴猩红,不过都是柔然甲士的鲜血,一副吃饱喝足的模样。它从林中拎回徐北枳,青鸟收起行囊背在身上,三柄大秦铁剑也藏回匣中。小心驶得万年船,徐凤年收袖了九柄飞剑,三柄剑胎圆满的太阿、朝露、金缕则分别钉入第五貉三大窍穴璇玑、鸠尾、神阙,与春雷相互照应,彻底钳制住第五貉的气海。提兵山山主笑容浅淡,没有任何抗拒,任由这个谨小慎微的年轻人仔细布局。

  一袭华贵紫衣破败不堪的第五貉越是如此镇定从容,徐凤年就越发小心翼翼。

  不用徐凤年说话,第五貉挥手示意包围过来的甲士退下。

  一行人下山走到山脚,提兵山扈从按照第五貉命令牵来四匹战马,确认没有动过手脚后,徐凤年和第五貉同乘一马,再跟柔然铁骑要了四匹战马,青鸟、阴物、徐北枳各自骑乘一匹牵带一匹紧随其后。

  第五貉完全没有让柔然铁骑吊尾盯梢的心思,让这支上山时遭受阴物袭杀的骑军在山脚按兵不动。

  策马疾驰南下。

  第五貉好似远行悠游,轻声笑道:“王绣老年得女,又收了陈芝豹这么一位闭关弟子,能够让王绣女儿替你卖命,加上你层出不穷的花样,连李淳罡的两袖青蛇都学得如此娴熟通透,联系我先前入耳的广陵江一战,大概也猜出你的身份了,在北凉,实在很难找到第二个。不愧是人屠的儿子,徐凤年。”

  兴许是表示诚意,第五貉甚至都不伸手去擦拭血迹,“凉莽和离阳都在传你是如何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些年隐藏得很辛苦吧?呵,说句心里话,你我二人虽已经是不死不休,可要是能早些见到你,我宁愿将雀儿嫁给你。溪底一战,大开眼界,对我来说,输得憋屈是憋屈,却还不算委屈。”

  徐凤年语气平淡道:“马背颠簸,身上还插了一柄刀,就算你是大指玄,少说一句,少受一些苦头不好吗?”

  魁梧紫衣道:“这点苦头不算什么。我极少问同一个问题两遍,但确实好奇你那最后一刀。”

  一直留心四周的徐凤年根本不理会这一茬,皱眉问道:“你竟是连六龄奴青眼都没有捎上?真要大大方方放我离开柔然南麓?”

  第五貉一脸讥诮,语气冷淡了几分,“我何须跟你耍滑头。输了便是输了。”

  徐凤年问道:“你就不怕到了僻静处,我一刀彻底断了你生机?”

  第五貉哈哈笑道:“徐凤年啊徐凤年,你要是真敢,不妨试试看。”

  徐凤年跟着笑起来,“算了,都说不入指玄不知玄,你这种拔尖高手的门道千奇百怪,先前我必死时,自然敢跟你拼命,既然有了一线生机,也就不舍得一身剐将皇帝拉下马了。”

  第五貉啧啧道:“世袭罔替北凉王,徐凤年,以后我怎么杀你?”

  徐凤年笑问道:“反悔了?”

  第五貉望向道路两旁在北莽难得一见的青黄稻田,轻轻说道:“那样杀起来才有意思。你别忘了,我还是北莽将军,柔然山脉到北凉边境,几乎是一马平川。”

  复又听他突然说道:“听说凉甘走廊尽头,接近西域高原,窝藏有一支成分复杂的六万蛮民,一直不服教化,挎刀上马即是一等勇武健卒,当年都曾被毒士李义山驱逐?”

  徐凤年纳闷道:“你想说什么?”

  第五貉陷入沉思。

  疾驰一宿,马不停蹄,天蒙蒙亮时,早已不见柔然南麓的沃土丰饶,满目黄沙荒凉,徐凤年终于停下马,回头望去,一直闭目养神的第五貉也睁开眼。

  徐凤年握刀春雷,和第五貉一起下马,问道:“就此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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