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太平令指点江山,徐凤年帝陵惊魂(4)_雪中悍刀行(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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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太平令指点江山,徐凤年帝陵惊魂(4)

  这一段路程,度日如年,当徐凤年来到开阔处,眼界豁然开朗,大片白光刺目,徐凤年抬起手臂遮掩,眯起眼,终于见到一扇古朴铜门,篆刻有密密麻麻的铭文。愣神以后,等阴物也掠出廊道,徐凤年才记起洛阳还在里头肯定是在举步维艰,瞥了一眼虎视眈眈的阴物,骂了一句“滚开”,返身进入廊道,撑开两山。千钧重力一次次撞钟般撞在手臂上,让徐凤年几乎以为两只手就要废掉,正当徐凤年两眼发红支撑不住时,一袭白衣行至眼前,一脚将他踢出廊道。精疲力竭的徐凤年坐在地上,洛阳神情平静,但嘴角渗出血丝,被她轻轻擦拭。举目望向洞内亮如白昼中的那扇铜门,身后合山合得彻底。徐凤年起身后拿一柄飞剑试了试,竟然插入不得分毫。一叶知秋,八百年前的大秦帝国,难怪可以一统天下,李义山曾说当今堪称锻炼极致的北凉刀,正是脱胎于一种大秦制式佩刀,连大多数杀伤力惊人的凉弩也不例外。只不过大秦帝国如彗星崛起,又如彗星陨落,史学家都好似故作无视,史料稀缺,只知道秦帝暴毙后,竟是整座帝国随之殉葬,天下四分五裂,如鹿逃散出笼。徐凤年如释重负,靠着石壁,不禁感慨万千,如果能活下去,那么困扰后人近千年的谜团,兴许就要揭开一些石破天惊的隐秘。

  阴物站在明暗交界处,一线之隔,它犹豫了一下,还是踏出一步,光线所及,它的脚面顿时剧烈灼烧,臭味刺鼻。它似乎丧失痛觉,不去理睬将近烧灼成炭的可怜脚背,又陷入沉思。

  合山之后是雷池吗?徐凤年苦笑一声,蹲在阴阳界线上,抬头张望。穹顶镶嵌绵延如璀璨星空的珠子,熠熠生辉,左右两面石壁和地面上贴满琉璃打磨而成的小镜面,交织出一洞辉光,细一看,那些珠子竟然隐隐流动,如同四季星象,斗转星移。徐凤年内心震撼,这些珠子如何能够保存数百年之久?须知有人老珠黄一说,珍珠之流,过了年数,就会理所当然地泛黄变质。徐凤年原本一直看不惯世人一味崇古贬今,如今再看,并非全然没有道理。

  洛阳站在徐凤年身边,安静不语。蓦地见她伸出一只手,在空中迅速转折勾画,就如同在抽丝剥茧。

  过了片刻,她皱了皱眉头,应该是没有得出想要的答案,也不看徐凤年,只是冷淡问道:“你懂星象运转?”

  徐凤年毛遂自荐道:“学过点果老星宗,还有舒敏卿的周天秘旨,以及陆鸿的二十八宿,可以试着推演推演。”

  洛阳转头,徐凤年跟她对视。

  洛阳讥笑道:“你就只会用嘴术算演化?”

  徐凤年忍住才没有白眼,蹲在地上,拿一柄飞剑青梅在地上刻画,时不时抬头默记群星流转。起始浅显,入门不难,可久而久之,犹如拾阶登山,越发艰辛。推演至晦涩死结,徐凤年就瞧着线条杂乱的地面发呆出神,这门活计其实要是交给号称“心算官子无敌”的二姐徐渭熊来做,不说信手拈来,也好过徐凤年这么死马当活马医。

  洛阳看了几眼,见徐凤年没个头绪,就不抱希望,抬头凝望那片白昼光辉。片刻以后,洛阳说道:“墓内尽是死气,你大约还可以活两个时辰。”

  徐凤年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摇头道:“那十成十来不及,给我两三天时间才能有粗略的眉目。”

  洛阳冷笑道:“只会些旁门左道的雕虫小技。”

  徐凤年怒道:“还不是你死活要进入陵墓!”

  洛阳轻描淡写地瞥了眼徐凤年,只说了两个字:“借剑。”

  徐凤年问道:“几把?”

  洛阳反问道:“你难道有十三柄?”

  要搁在平时,换一名女子询问,徐凤年指不定会说一句老子胯下不就还有一剑,这会儿也不敢有这份无赖心思,顿时驭剑十二,一字排开,悬浮洛阳身前。

  洛阳屈指一弹,飞赴亮光中,一闪而逝,一剑回,另一剑入,十二柄飞剑前赴后继。

  飞剑不停循环,眼花缭乱,洛阳好像自言自语道:“珠子一颗都不能毁坏,毁了阵法,光芒炸开,没有死角可以躲避。小婴首当其冲,你也熬不过几瞬,我便是能活,也注定打不开那扇铜门。带你入陵,是要借你的命去开启大门。”

  小婴?

  这阴物还有如此诗情画意的称号?

  徐凤年很快醒悟,跳脚急眼道:“洛阳,你给老子说明白了,什么叫拿我的命去开门?!借?这命借了还能还?”

  洛阳平淡道:“你身具紫金之气。既是小婴最好的补品,也是钥匙。如果是种神通一伙人来到陵墓,死的就是一名南唐宗亲遗孤。”

  徐凤年想了想,一本正经说道:“这样的话,我们一起死在雷池里好了。要是种家没能进来,千百年以后,后人看到你我两具尸骨,指不定会被当作殉情的男女。”

  洛阳置若罔闻。弹剑如弹琴。

  徐凤年看着她聚精会神驭剑往返的模样,黄宝妆?魔头洛阳?

  这一刻混淆不清。

  徐凤年小时候也曾想当那些名扬天下的高手,最不济也要做个快意恩仇的游侠,因此经常去听潮阁叨扰那些守阁清修的老人们,听过许多不知真假的奇遇:跌落山崖,挂枝而活,入了山洞见着高人尸骸,嗑拜以后得到一两本秘笈,出来以后就成了江湖上叱咤风云的一流高手,该报仇的报仇,该逍遥的逍遥,让幼年徐凤年恨不得拣选几座瞧着有仙气的山崖去跳上一跳。后来还是被二姐一语点醒,听潮阁秘笈数万部,你上哪儿犯痴去。

  徐凤年叹气一声,转头看到阴物那张悲悯相脸孔,无可奈何道:“都快死了,来,给爷换张喜庆的。”

  本以为会是牛头不对马嘴,不曾想阴物红袍一旋,果真拿欢喜相面朝徐凤年。

  徐凤年嘿了一声,“再换。”

  悲悯换欢喜。

  “再换!”

  朱红大袍子旋转如同绕花蝶。

  徐凤年玩得不亦乐乎,好像阴物也很开心?

  洛阳没有理睬一活人一阴物的嬉戏,孜孜不倦弹剑百千,当太阿一剑以一个诡谲姿势倾斜悬停,洞内光芒骤然黯然,徐凤年这时才知道满室“星辉”,竟然是一线造就,经过琉璃镜面次次折射,才让洞内亮如白昼。洛阳的抽丝剥茧,眼界是天象范畴,手法则无疑是指玄境的巅峰,这让徐凤年心头浮现一抹阴霾。阴物也停下动静。洛阳一挥袖,除去太阿剑,其余十一柄飞剑都还给徐凤年。她来到铭刻无数古体小篆的铜门前,篆文中阴文阳文两印各占一半。徐凤年走到门前,伸手触及,自言自语道:“是大秦帝国左庶长的两封书,一封王书,一封霸书。各自阐述王霸之道,只不过后世只存有一些残篇断章,听潮阁就只存有三百余字,字字珠玑。”

  洛阳问道:“你认得两书内容?”

  徐凤年没有直接回复女魔头,只是陶醉其中,咧嘴笑道:“我被李义山逼着学过大秦小篆,回北凉以后,师父若是知道我背诵下完整的王霸双书,还不得开心坏了,保管会跟我多要半斤绿蚁酒。”

  洛阳也未跟徐凤年斤斤计较,沉默不语。那头四臂阴物没了雷池禁锢,摇摇晃晃,在门外悠游逛荡。徐凤年虽然几乎过目不忘,但为了加深记忆,边读边背双书,事后闭上眼睛默念一遍,牢记于心。做完这一切,他回头看了一眼白衣魔头,见她毫无动静,龇牙问道:“你还不动手?不是要借命开门吗?记得还我。”

  洛阳平静道:“我只知道要皇亲宗室遗孤血液做钥匙,具体如何开启铜门,并不清楚。”

  徐凤年问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闯进秦帝陵?”

  洛阳理所当然道:“天命恩赐之物,不取反罪。”

  徐凤年知道靠不住她,独自摸索铜门之秘,半晌过后,洛阳轻描淡写丢下一句话,“你的那柄飞剑还能挡下一炷香时间,洞顶星空已经全部逆转,机关已经触发,到时候我就杀了你,泼洒鲜血在铜门上。”

  徐凤年一脸阴冷笑意,“倒了八辈子霉才遇上你。”

  洛阳竟然点头笑道:“彼此彼此。”

  徐凤年瞬间阳光灿烂,“嘿,我这人说话不过脑子,你呢,千万别上心。”

  洛阳一语揭穿其心思,讥讽道:“死到临头还不肯多说几句真心话,你这辈子活得也太遭罪了。你们离阳王朝的藩王世子都这么个凄惨活法?”

  徐凤年不再搭理洛阳,神情冷峻望向铜门,也亏得有李义山当年的治学严苛,徐凤年对大秦这种古体小篆并不陌生,加上上次游历江南道,听过那一场曲水流觞谈王霸,可以说后世争鸣,大多滥觞于眼前双书,不论顺流而下还是逆流而上,都可以相互印证。徐凤年在焦头烂额时,还听到洛阳说着风凉话,只有半炷香工夫好活。徐凤年记起白狐儿脸开启听潮阁底楼的法子,咬牙亡命一搏,跃身而起,拿手指划破掌心,顿时鲜血直流,然后在两扇铜门上共计拍下拎出九字,阳五阴四,安静等了片刻,铜门岿然不动。徐凤年无需转头,都知道太阿一剑在空中颤颤巍巍,这九字属于他推测出来不合文章大义的错字,要是有一字错误,就得把小命交待在这里了。

  洛阳显而易见心情不佳,不过仍不忘耻笑这位北凉世子,啧啧道:“再多放几斤血试试看,别小气。”

  徐凤年二话不说,划开另一面掌心,正要放血入槽,蓦地见到两扇铜门吱呀作响,在两人震惊视线中缓缓露出异象。

  左手王书阳字印铜门,红亮如旭日东升。右边霸书阴文铜门,青晦如无星无月夜幕。两书六千字开始推移转换位置,如水窜流,两扇三人高的铜门最终变幻缩小成等人高的两件物品,以洛阳的心性和见闻,都是一脸玩味惊讶,足可见呈现在他们眼前的物件是何等诡异珍稀。

  一件鲜红龙甲。

  一件藏青色蟒袍。

  红叶落火龙褪甲,青松枯怪蟒张牙。

  徐凤年下意识说道:“左龙右蛇,对峙了整整八百年啊。”

  洛阳眯起眼,“红甲归我。念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青甲归你。”

  徐凤年也不客气,一脸乐呵道:“没问题,回头我送徐骁去,这套将军甲,威风大了。”

  洛阳平白无故得了火龙甲,不拿也不穿上,而是让让阴物穿上。绰号小婴的它似乎忌惮公主坟大念头的手腕,无需发话,只是一个凛冽眼神,就主动披上这套古怪甲胄。说是披甲,其实阴物一臂才触及龙甲,红甲便如灵犀活物,如灵蛇般缠绕上阴物身躯,继而好似凝结成冰,将其笼罩甲内,只不过龙甲散发至阳气息,与阴物天生相克,火焰缭绕,灼烧得厉害,连不知疼痛的阴物都发出一阵尖锐怪叫,四臂拼命去试图撕下红甲。洛阳冷眼旁观,还是徐凤年生怕这阴物跟珍贵龙甲同归于尽,小心翼翼伸手一探,大概是龙甲本身受他鲜血恩惠,阳火猛然一熄,温顺得如同见着了自家男人的小娘子,阴物这才安静下来。徐凤年才试探性缩回手指,火焰便剧烈燃烧,就像一座火炉,徐凤年搭上火甲,火炉才停下。如此反复验证了几次,徐凤年确定这具火甲果真听命于自己,犹豫了一下,没有让阴物活活烧死在甲内,先替它剥下红甲,这才自己穿上那件青蟒袍。甲胄看似厚重,穿上身才知轻盈如羽,冰凉沁人,心脾舒泰,闭上眼睛,便能清晰感受到一股玄妙气机流转。只听说过滴血验亲,还真没听过滴血认甲的。

  洛阳伸手触及火龙甲,她披上以后,火焰比较阴物披甲还来得旺盛,火焰如红龙长达丈余,盘旋飞舞,热浪扑面,徐凤年看着就觉得疼,不过洛阳神情平静,徐凤年不得不佩服这女魔头的雄浑内力。

  铜门消失以后,眼界自然大开。

  一条道路露出在他们眼前。

  俑人夹道,兵戈相向。

  一眼望去,道路没有尽头。

  洛阳先行,徐凤年跟阴物随后,仅就道路两旁兵马俑数到三百多个后,才见尽头,九级台阶之上,摆有一张龙椅,坐有一具枯白尸骸。

  这位便是历史上唯一一位一统天下的大秦皇帝?!

  台阶九级,每一级上都有双手拄剑武士,下七级皆是石质俑人,唯独第八级上左右两具青铜甲内是真人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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