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百鬼夜行_九幽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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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百鬼夜行

  纪锦棠无视小女鬼身上的阴森气息,蹲下身子,用一种老父亲般慈祥的眼神看着他:“小妹妹,叔叔买了你所有的花……”

  小女鬼欣喜若狂,脸上的五官都要飞出来似的:“真的?”

  纪锦棠一本正经地嘟着嘴:“当然,叔叔从不骗人,哦不,从不骗鬼。”

  孙必为差点笑出声,他心想,这熊汉子还不骗人?还不骗鬼?他觉得这男人连神佛都敢骗。

  大慈天女和李忧晚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盯着纪锦棠,她们心里一阵疑云。

  大慈天女心中的疑云很快被一股莫名而来的期待所占据,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脸颊泛起一阵潮红,那潮红点点如火,落在她白皙的面容上,胜似雪地里开出的红梅。

  纪锦棠从兜里掏出一沓厚厚的纸钱,也不知道他口袋到底有多大,这男人也是奇怪得很,出门不带人民币,反而是有掏不完的纸钱。

  小女鬼从未见过这么多纸钱,惊得下巴都要掉了,眼巴巴地盯着纪锦棠的手,一动也不动。

  正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时候,纪锦棠忽然一收手,狡黠地笑着说:“嗯?等等!”

  小女鬼的眼里有一刹那的失落,正要开口质问这个熊包叔叔为什么要反悔的时候,纪锦棠却率先开了口:“小妹妹,叔叔买了你所有的花,能不能回答叔叔几个问题?”

  大慈天女满心的期待被一阵奇怪的错觉所取代,她留意到纪锦棠的表情,很像恶俗电视剧里那些油腻大叔正要猥亵无辜少女时的模样,顿时刚刚脑子里的美好瞬间破灭。

  小女鬼刚刚悬起来的心又安稳了下来,她以为这个怪蜀黍要反悔,结果只是几个问题,她一拍胸脯:“好!”

  纪锦棠的笑容转得很快,那种猥琐和奸诈骤然间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干净的面容:“今日为何酆都鬼城如此萧条?这里的人都去哪里了?”

  “都在家里啊!”

  “家里?”纪锦棠皱起眉头,“不对啊,每月初一十五乃是鬼市大集,不说鬼山鬼海,起码也是鬼潮汹涌吧?更何况今日还是中元节,乃是十五中的十五啊。”

  小女鬼一边盯着纪锦棠手里的纸钱,一边说:“有个漂亮姐姐在我们这条街挨家挨户地通知,说今日地府有重大祭典,要求我们今日不要出门,说是鬼市今天暂休一天。不过我在家里待了很久,也没听见动静,这祭典也没瞧见啊,于是我就出来了。”

  “漂亮姐姐?”纪锦棠挑挑眉,冲旁边的大慈天女看了看。

  小女鬼聪明伶俐,她似乎洞悉了纪锦棠的心思,连忙说:“不是这个姐姐,是一个穿着红色霓裳的大姐姐,像一朵牡丹花一样的漂亮姐姐。”

  纪锦棠扶额叹息,心里头有就是一沉。

  转念一想,又不对啊,就算城中的大鬼小鬼不出来做生意,怎么地府的人也一个都不见呢?别说酆都城里,他们这一路上,黄泉路,鬼门关,奈何桥,酆都城门口,半个鬼差都没有。

  这女人本事大到这个地步了?

  “叔叔,你这花还买不买了?”

  纪锦棠百般思绪缠住的心被小女鬼的声音拉了回来,他挑挑眉,注视着小女鬼手里的花,那些花看上去极为诡异,模样上很像阳间花店里的那种,可仔细一看,那些分明就是用冥纸做的。

  纪锦棠把纸钱交给小女鬼后,硬着头皮从小女鬼的手中接过花篮,百般嫌弃地盯着里头的“清明花”,一时间有些尴尬。

  孙必为在纪锦棠的身后笑得差点流眼泪,他心想着,让你嘚瑟,这团纸花,看你怎么送出去。

  正当他在犹豫着花该怎么处理的时候,小女鬼一溜烟就跑没影了,当真是神出鬼没。

  他低头一看,这些纸花逐渐褪去,像是凋零,又像是重生,一股清香从花篮里传来,一眨眼的功夫,这些花变成了一朵朵活生生的鲜花,有牡丹,有月季,有芍药,有秋菊。

  纪锦棠愣住了,他觉得这简直是匪夷所思,这鬼市上的东西还真是不可轻视,千奇百怪,五花八门。

  纪锦棠挠了挠头,轻咳一声,将手里的花篮递到大慈天女的跟前,不好意思地说:“慈音姑娘,这花就送给你了。”

  他又舌头打结,觉得这样是不是太刻意了,于是看了李忧晚一眼,又补了一句:“还有李姑娘。”

  他看见两个女人的眼神,更加笃定,女鬼,女神,女人,本质上没有区别!

  大慈天女和李忧晚接过花篮,心里头有说不出的喜悦。

  李忧晚的眼里有难以察觉的惆怅,她想不到自己死了这么多年,还能收到花,便毕恭毕敬地对纪锦棠说:“多谢纪公子,公子大恩,小女子无以为报。”

  纪锦棠差点被她吓死,慌忙摆手:“不不不,别客气,我只是送花给李姑娘,作为男士应该做的,谈不上什么大恩大德,姑娘你别吓唬我,我可担当不起。”

  李忧晚缓缓起身,笑着说:“小女子谢的不是这送花,而是纪公子的不杀之恩。”

  纪锦棠跟着笑起来:“我与李姑娘无冤无仇,更何况李姑娘只是一时钻牛角尖,有些事情说清楚了,解开心结,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纪锦棠抬眸看了一眼幽冥入幕的天穹下,那一轮血色的圆月,眉头轻蹙,敛去笑容,对身旁的三人说:“咱们快进城吧,被这个小女鬼耽误了不少时间。”

  身后的孙必为点头如捣蒜,他本想来酆都城里参观参观,现下,那份来自灵魂深处的畏惧占据了全身,他很想回阳间,可一时又抹不下面子,只能硬着头皮,打肿脸充胖子了。

  两人一神一鬼,就这么消失在酆都城萧条冷漠的街道里。

  另一头,阳城的夜幕里,星疏月朗,热风卷起混杂在空气中的水分与灰尘,将阳城的大街小巷扫了个干干净净。

  陆鸢靠在苏之淮的怀中,坐在他们家顶楼的天台上,竟然在赏月。

  也不知道这个天台什么时候变成了约会圣地,纪锦棠也好,苏之淮也好,你方唱罢我登场,这天台好像总有人在这里诉说着心事。

  苏之淮一直没有感应到自己送给纪锦棠那朵彼岸花,心头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他觉得纪锦棠大约是把大邱村那边的鬼王给处理了。

  陆鸢抱着苏之淮,用手挠了挠他的脖子,小声说:“之淮,今天是中元节,你们每年在地府,是怎么过这个日子的?”

  苏之淮答非所问,笑着说:“中元节,就是很多成年人可以堂而皇之地收红包的日子。”

  陆鸢愣了一会,很快便领会了苏之淮的意思:“是啊,还是小孩子好,可以理直气壮的收红包。”

  “小孩子也不好,收的红包不都被大人没收了吗?”苏之淮忽然杠精附体。

  陆鸢忽然抬起头,用力掐住苏之淮的嘴唇,在上面轻轻啄了一下,假装生气地说:“苏大判官,杠精是一种病你知道吗?”

  这傻判官愣住,他一时间没有理解杠精是什么意思,拿开陆鸢的手,一脸茫然地望着她,只见她肤白貌美,轻盈的月光给她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纱,宛如梦中走出的仙女。

  “我问你中元节,你跟我说大人收红包,我说小孩好,你说小孩不好,你这是成心要气死我!”陆鸢气鼓鼓地说。

  苏之淮大窘:“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阐述客观事实呀,我当年死的时候,就是个小孩,我看着自己家破人亡,却无能为力。”

  陆鸢心里一凉,脑海里骤然浮现苏之淮说的场景,又结合她看到过的电视剧,那血腥气就顺着画面扑鼻而来。

  她轻轻拂过苏之淮的脸颊,眼前人她早已熟悉,她几乎能透过这躯壳,能看穿苏之淮的本体似的。

  陆鸢轻柔地问:“你都想起来了?”

  苏之淮摇了摇头:“没有,只是一位前辈告诉我的。”

  “那你真的只是一位判官吗?真的是当年崔珏在黄泉眼边捡到的小野鬼?”陆鸢也不知怎得,竟然把压在心里很久的疑问脱口而出。

  苏之淮募地一惊,看着陆鸢的眼睛,他觉得自己也不该再瞒着陆鸢了,这姑娘接受能力强得很,未必不能承受事实的真相,不过,酆都大帝所说的真的就是全部事实吗?

  “我本是幽冥镇守一方鬼帝,执掌罗浮山,统领南方万鬼,名杜子仁。”苏之淮小心翼翼地说。

  陆鸢头皮发麻,身子都跟着苏之淮的话抖了起来,刚刚扶在苏之淮脸颊上的手触电一般缩了回来。

  苏之淮连忙握住她的手,心疼地说:“吓到你了?对不起。”

  陆鸢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可目光却落在他宽厚的手掌上。明明都是鬼仙,判官为什么她就不怕,而鬼帝她却这么畏惧呢?

  陆鸢忽然想起了被阎王令招来的阴差所说的话,南方鬼帝,一直都没有在地府现身过,原来,这位鬼帝大人一直都在自己的身边。

  苏之淮都快被她吓死了,一时有些慌张:“真的,对不起,我不想瞒着你。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

  半晌,陆鸢才讷讷开口:“那你是不是要回罗浮山了?”

  “不回!”苏之淮斩钉截铁,“罗浮山没我已经一千多年了,幽冥秩序一样正常,这个世界上离开了谁都一样的转,不是谁就一定是那个不可取代的。”

  陆鸢终于笑了,她好像就在一瞬间被温暖包围,曾经以为自己和判官谈一场恋爱就足够她今后吹牛皮一辈子了,原来她在跟地府的南方鬼帝谈恋爱,这可以够她吹好几十辈子了。

  她将脑袋埋在苏之淮的胸口,明明隔着一层,却能清晰感受到,那胸膛里猛烈跳动的心,那节奏与常人无异,反而多了些炙热,根本不像是那个来自遥远南方鬼蜮的神灵,而是个实打实的,自己能看得见,摸得着的人。

  苏之淮顺着陆鸢的青丝,近乎温柔地把脸靠在陆鸢的脑袋上,轻声说:“我答应过你,这辈子陪你到老,我绝对不会失言,除非我死了。”

  他一想不对,他好像本来就死了,于是又慌忙改口:“除非我魂飞魄散。”

  陆鸢募地弹起来,捂住他的嘴:“你怎么现在跟纪锦棠一样,满口胡言乱语,真是近墨者黑。”

  苏之淮笑了。那一瞬间,好像所有压在心里头的事彻底释放,他从未有过如此轻松。

  他抬眼望着天边,漆黑如墨的夜空里,群星好像都在对他笑,不知不觉,那些被月光掩盖的星星都悄悄爬出天幕,不知不觉中,夜空都像被它们点燃了。

  呼啸的热风中忽然传来打更声,不只一声,好像有很多人,隐隐约约的声响散在风里,幽幽的,好似从天的尽头带着一股死气。

  苏之淮抱着陆鸢的手臂募地一紧,他的眼神骤然锐利,眼前空气中的水分像是被他散发的寒气给凝固。

  陆鸢发觉了他的不对劲,从他怀中站起身:“怎么了?”

  苏之淮对她做了个别出声的手势,用手指在陆鸢额头轻轻一点,轻声说:“阴差来了!”

  陆鸢莫名地紧张了起来,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这阴差究竟是因为领着鬼魂而来,还是为了苏之淮而来。

  苏之淮拉着陆鸢的手就往天台边上跑,他们趴在栏杆上往下望去。

  底下是一片幽黑的静谧,万家灯火像是被夜色吞没,只有零星的火光在眼前闪烁,仿佛在滔天巨浪中挣扎的扁舟。

  “怎么没看见?”陆鸢疑惑。

  “大约是还没现身,你瞧,这不就来了吗?”苏之淮示意陆鸢朝前看去。

  陆鸢简直惊掉了下巴,阳城大街小巷里,不管是地上还是空中,无数阴差提着个小油灯,手里握着惨白的哭丧棒,身后跟着一大片鬼魂,大摇大摆地仿佛踏入无人之境。

  很快,他们的耳边便传来鬼魂的喧闹声,这场景陆鸢是从没见过的。

  她想到以前的中元节,自己没有开天眼时,这些鬼魂都从自己的身边擦身而过,不寒而栗,原来就在时空交错之时,自己也在这个场景里。

  曾几何时,她还以为中元节百鬼夜行,只是古时候人们的夸张描述,现在想想,百鬼夜行只是冰山一角。

  原来在看不见的夜空下,藏着无数摸不着的鬼!

  苏之淮好像察觉到了陆鸢的不安,紧紧牵起她的手,没有说话。

  这时,好像有个鬼差发现了苏之淮,于是回头对身后队伍里的鬼魂说了什么,便眨眼的功夫,飞到了苏之淮和陆鸢的跟前,点头哈腰:“小的见过苏判官,苏判官中元安!”

  苏之淮示意那鬼差起身:“同安,鬼差大人辛苦了,路上小心,不打扰你们工作了!”

  鬼差抬起头,见到苏之淮身边还有个姑娘,被粉刷过的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笑着说:“小人不打搅判官大人好事,小人告退。”

  苏之淮也跟着笑起来,只是一旁的陆鸢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几声。

  那鬼差大约是早就在地府里听说过苏之淮的事情,知道他这人没什么架子,对众鬼差都平易近人,于是也敢对他开玩笑。

  他看了一眼陆鸢,带着笑容渐渐消失在陆鸢的眼前,不一会儿又回到了队伍的前头,摇着哭丧棒,敲着锣,喊着:“阴差开路,生人勿进,中元夜行,众生见谅!”

  阴差领着的队伍一个又有个从两人的眼前飘过,络绎不绝,陆鸢有一种自己置身在高铁站月台上的错觉,她觉得这些阴差好像就是那和谐号的火车头,后面的乘客就是那群鬼魂,这么一想,好像眼前的场景就不那么可怕了,反倒是有一种天下太平,四海皆安的气氛。

  陆鸢笑着对苏之淮说:“看来你们地府阴差还并不知晓你的真实身份。不过,他们还挺有礼貌的。”

  刚刚阴差那个眼神,陆鸢瞬间就明白了人家是什么意思,陆鸢虽然当时有些害羞,心里头却恨不得大叫:赏!

  这么会说话的鬼差,陆鸢觉得孺子可教,她都像去家里拿纸钱给人家打赏了。

  苏之淮平静地说:“人家刚刚对你毕恭毕敬,你就说人家有礼貌,你真是……”

  “那当然,你看他那表情,明显是把我当判官夫人了。”

  苏之淮被她气笑了。

  忽然间,几道白光在苏之淮的眼前闪过,远处群山深处仿佛传来阵阵轰鸣声,大地都随之震颤,轰鸣声持续了一会儿,逐渐转为极其哀怨的哭泣声。

  那声音撕心裂肺,好像能把苏之淮的心都跟着扯碎。

  陆鸢平静地看着眼前的鬼魂“车队”,毫无反应,很显然,这声音只有他听得到。

  渐渐地,哭声越来越大,白光越来越强烈,近乎把天空照亮。

  这时候,阴差们终于也发现了不对劲,他们慌忙地抬头看着天边,同行的阴差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身后的鬼魂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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