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_她私人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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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

  “Don’twishforthemoon”黑白电影里的司机忧心忡忡地对女儿说到。吴玥不以为然地拍了个图发给胡桃。那边很快回消息。

  “Flymetothemoon,butshotmeoutofacannon”紧接着又问,“春假过来吗?”

  “来的,带一个朋友一起过来。”叮的一声消息发出去。吴玥关上手机,瞥向落地窗外。纽约的冬夜没有月亮。只有纷纷扬扬的雪往下落,寒光拢住城市万家灯火,白天碎碎堕琼芳。

  客厅里暖气很足,吴玥扯过薄毯盖在身上,就着凉掉的白水吃了两片劳拉西泮。大脑被放空,窗外漫天飞雪似乎落进屋里,簌簌的雪声近在耳畔。整个房子好似漂浮在大海之上船只,摇摇晃晃地驶向那枚不存在的月亮。吴玥渐渐地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墙上的投影还在播放那部1954年的老电影

  “supposeyousingthatsongagain,slowly”

  “Desyeuxquifontbaiserlesmiens

  Voilàleportraitsansretouche”

  这是在纽约的第二个学期,吴玥以全A的水平加入了honorproram。更多难学的人文课和作业换取了一个在履历上增点微光的honorstudent名号。她是绝不肯让外人看到自己半分吃力和憔悴的。前半夜喝咖啡后半夜吃劳拉西泮。九点半的早课都要定三个闹钟个七点起床来化妆。日子辛苦成这样社交平台的更新却永远是吃喝玩乐。

  她自己倒不觉得是苦,就像登山的人感觉不到累一样。但同一屋檐下的舍友杨一帆却看得慎得慌。杨一帆是主动退出honorprogram的人,用她的话来说就是“除了好看有什么屁用啊。”

  社交平台动态也与吴玥截然相反。□□,运动,展览,偶尔有一张映着3000字essay的电脑屏幕加一杯咖啡。杨一帆站在吴玥旁边,边喝豆奶边抽电子烟,“拜托,偷偷用功这种事情是多少年前的套路了。人家只会觉得你做的还不够多还有时间玩好伐。你展现自己有多认真努力,别人才愿意给你机会相信你啊。美女,现在的人都很肤浅的。”

  她讲完往空气中呼一口电子烟,又往自己的钱包里塞了个大号du蕾丝。

  最近杨一帆见A的频率陡然减少。无他,多了个相当有钱的新欢,难得的是人长得也还不错。小杨自己卡里藏着五十万定期理财,收起男人的礼物来照样得心应手的像那些纽约假名媛。当然与之对应的,送出去的礼物也花光她所有的活动零花钱。吴玥看着那些袋子,想到过去的那两年,开口笑道:“你们这个样子,好像在谈恋爱哦。”

  杨一帆刚拆出一条新的梵克雅宝,听到这话吓了一大跳。她一边给礼物盒拍照(毕竟它们能二次贩卖给假名媛)一边说:“操,什么恋爱,我是坚定不移的走在暴富道路上。搞钱就搞钱,搞男人就搞男人。又要他钱又要他人,神经病啊。”

  吴玥被戳中隐秘心事,脸皮都要做烧。不自然地拨了拨自己的头发笑着掩饰道:“诶,你看一下机票。不是说春假去瑞士玩嘛。”

  “周五放假嘛,直接周四晚上飞啊。”

  日子一天一天过,吴玥仍旧照着自己的方式默默地背地里用功,空闲时往那副桥上多添两笔月色。她知道杨一帆说的是实话,但她要的不是努力带来的便利,而是蜕变带来的一瞬间的惊艳感。

  快放假前,lilia教授发来六月的联展参加要求。吴玥瞧着邮件上先上海再纽约的顺序,忽然想再画一张雪山。反反复复三四遍,却发现脑海里只剩下那夜风雪之前的悬在雾蓝色泳池上的冷月。她最终是放下那只笔,谢家凯家里挂着的,或许是她唯一一张长白风雪。

  临去瑞士前一天,她赴了Kyle的约。很老套的约会路线,先去ChelseaPiers的室内溜冰场滑冰,然后在东村吃晚饭,最后开车到Broadway看Chicago。吴玥玩笑,这是昭和年代的人生。出来的时候,他们在路灯下抽烟。风很大,两个人凑得很近,烟头贴在一起被火苗点燃。指尖火星闪烁,吴玥抬头看到Kyle的米黄色线帽。

  他其实是很多女生的满意对象。专一风趣,殷实的家境,高学历,和肉眼可见的brightfuture。若是和Kyle在一起,往后五十年都有迹可循。可她得到过更好的,于是对唾手可得“好”不屑一顾了。

  Kyle开车送她回家,等红灯时腾出右手握住吴玥的手。吴玥没有拒绝,但这对她来说也不代表什么。在没有月亮的夜晚,抽烟时头上暖黄色路灯洒下的,就是为漂泊在城市里的人们打造的廉价人造月光。不够完美,却也足以抵挡一会儿黑暗。

  周四晚上飞机起飞。纽约到瑞士七个小时,时差六个小时,落地仍旧是漆黑一片。提前联系好的华人大叔在机场等候,手脚麻利地把两个小旅行箱扔进后备箱。一路疾驰,往胡桃给的地址而去。

  过半个小时,车子停在湖区的富人区前。杨一帆拉着自己的箱子,看着眼前的大别墅和后院湖泊里的私人小游艇憋出一句:“你不是说你朋友家破产了吗?我明天就申请破产!”

  里面的人似乎听到门外响动,灯从二楼一盏一盏亮起来,直到整个房子灯火通明,像是童话里冰雪之中的美好归宿。平整的草坪一看就是佣人精心修理过的,毕竟在瑞士,不好好打理花园,是会被邻居举报的。这家主人的审美不落俗,只在正中放了一个圆形泳池,底下垫的是鹅卵石,泳池旁立着一株培育多年的高大红枫,颇有日式庭院的风格。掌状复叶降落在皑皑白雪上,宛若猩红的血迹,让人无端想起killBill里最后一场决斗。唤起人心底蠢蠢欲动的暴力,也是与瑞士格格不入却令人停驻的美感。

  胡桃从里面冲出来,睡裙外面罩了件皮草大衣。她扑进吴玥怀里,“Luna,我想死你了。”又不紧不慢地伸出手对杨一帆道:“YoumustbeAnita,Callmenaomiplease。”皖南出身的女孩现在讲一口略显做作的英音。杨一帆握住那只冰凉的手,点一点头。

  胡桃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笑道:“我们进去吧,外面太冷了,瑞士就是这样。”

  吴玥应一声,挽住胡桃的手臂。边走边问“冬天泳池里还放水吗?不怕积落叶?”“那是引进来的温泉水,是热的,没看到冒着热气呢吗,我房间里也有,晚上一起泡澡啊”。

  杨一帆却停顿了一下,叙事者的敏锐直觉让她下意识抬头。二楼露台上,一个男孩正微笑着往下看,天寒地冻里呼出一口烟,脸上的笑意带点嘲讽。杨一帆收回目光,一把拎起箱子进了房间。

  整个宅子的装修风格是那种上个世纪的繁华。一楼就是隔着落地窗的车库,一道长廊走进去可以看完保时捷的发展史,这样的张扬,上一次见识还是谢家凯的那位至交好友。沙发罩上金丝织就的枝蔓缠绕,华贵却又有些压抑。吴玥一眼瞥到客厅墙上挂着的画。蓝瓶白花,常玉的代表作。常玉的画这两年在香港的拍卖会上格外受欢迎,这样大小和品质的一幅,不以千万做单位是落入不到民宅里来的。

  Bryan从楼下下来,同吴玥打招呼。拥住胡桃,亲吻她的同时左手伸进她的大衣口袋,摸出了一沓瑞郎现金。他又拉开距离,随意吻了一下胡桃的额头,“takecare。”这才披上薄外套转头走进了夜色里。

  “他去哪啊?”吴玥打量那个背影又补充一句,“你没说过他这么帅啊?”

  “酒店吧?”胡桃无所谓地耸耸肩。

  “客厅那幅画是常玉诶。”吴玥撞一撞胡桃的肩膀撇嘴道:“这么有钱还从你兜里拿现金。”

  “不是他的房子。”胡桃的笑脸有些苍白,但她又很快调整回了那幅矜贵又无谓的样子。脸上透露出另一种得意神色,“是之前在S市认识的朋友的,他自己不常来,就说我周末可以住这儿。”

  吴玥心领神会地冲她挑了挑眉,低声用口型说道:“真有你的。”

  胡桃拢一拢自己的外衫,望向窗外重归于寂静的黑暗和早已消失其中的背影。趁好友走去细看那幅画的空档,把兜里的剩下钱扔回摆在茶几上的盒子里,里面整齐码着两排美金。

  S市那位朋友提供的可不止房子。与之相对应的,他来瑞士谈生意散心时,胡桃也得放下课业,全程作陪。

  一步一个脚印走进雪夜的Bryan在一个公交站台停下,点上一根烟,深吸一口气。吐出来的是烟混着雾气,这是从嘴里跑出来的鬼魂,一点一点带走胸腔内的温度。

  他想起和哥哥通电话时聊项目,长兄那不可一世的语气:“澳门那个小地方,出得了什么好东西,哪有香港好啊”。他只在电话这端无声冷笑一下,咳了两声。自己就是小地方的陪酒小姐和父亲的一夜情产物,因为家业做大,过于迷信的父亲不想婴灵缠身的缘故,才让他降生到这个世界上。

  天有垂怜,听说自己从未谋面的妈妈是个葡萄牙混血美女,所以自己也有着一副好皮囊,和佣人同住地下室的那段时光,这副皮囊倒是给他带来不少便利。哥哥是家里的长子长孙,成年没多久就拥有了大半股份,表面上的妈妈对自己礼仪有加。这样的大家庭,二儿子总是要远离权利的。父亲说是把他送来瑞士读书深造,可这只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流放。Bryan用力的把烟头碾灭,直到最后一丝火星消失在黑暗,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最顶端的电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他遥望那边的富人区,叹了口气。

  别墅里,楼下各藏心思的闺蜜坐在一起絮絮叨叨。上楼换好软拖鞋又下楼喝水的杨一帆站在楼梯口静默地看完了这一切,她从桌子上拎起一瓶气泡水转头走回楼上。杨一帆忽然想到自己的py和他圈养过的那些假名媛。

  这群姑娘中有很小的一部分,其实内心拥有自己的抱负。这些洋溢着无限朝气和欲望的野心家在最初只把有钱男人看作一块跳板。她们盘算得很好,用最便捷的方式赚快钱或者名利。跳脱开自己阶层的同时赚取一笔不菲的本金去供养自己的“梦想。”但把脱掉的衣服一件件穿回来是营销号用来骗人的鸡汤。跪久了的人是站不起来的,在那样巨额的财富面前,在所有的东西都唾手可得情况下,人是会变的。

  这些有抱负的女孩比纯粹的捞女更可怜。日复一日的优越生活让他们再无法适应依靠自己的苦日子。可心底里,他们又觉得自己与其他捞女不同,于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又不得不在这段畸形的交易关系里挣扎沉沦。到最后只剩下麻木和怕被抛下的惶恐。

  他们最初的沉迷和最后的恐惧,花一样的美人的用力挣扎对于那些男人而言却只是生活的调剂和情绪的养料。这些出生就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获得一切都不费吹灰之力,当金钱权势和所有普通人费力追求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不值一提的时候。他们人生的征服欲只能靠其他鲜活美丽的灵魂来填满了。他们站在山顶,往山下城池扔下火把,烧掉一座又一座美丽房屋,以此取乐。

  现在这把火烧到了瑞士,烧到了这朵已然盛开的玫瑰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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