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_她私人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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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下半学期的最后一天,桃月两人在艺术教室为吴玥最后一个拼贴项目做素材。

  胡桃跪坐在地上,偏一偏头说:“这样ok吗?”

  吴玥眯起眼睛皱眉,“你腿再伸出来点。”

  “对就这样,别动别动。”

  “然后呢?”

  “躺下再拍一张吧,表情迷离点。”吴玥把相机放下又道“哎呀,就是暗着骚,你擅长的呀。”

  又摆弄小半个小时,吴玥才放下相机道,“好了就这样呗,我挑一下照片。”胡桃歪歪扭扭的跪坐在地上,用手扶一扶脑袋上的簪子道:“你拿手机帮我拍两张,我有用。”吴玥也不问,只从兜里摸出手机。胡桃赤着脚走去卫生间,对着镜子将那一枚亮闪闪在耳朵上戴好。才重新坐回来,头朝地下示意一下道:”腿重新绑上吧。”是根暗红色麻绳。

  吴玥笑笑,看看她耳垂上多出来的那一枚耳钉,并没有说话,只道:“就刚才那几个姿势吧,挺美的。”

  几个动作之后,吴玥说:“好了。”把那结又松开,自己抱着相机往旁边一坐挑照片。胡桃揉揉腿坐直身子,开始拆头发。她翻翻手机把最好看的几张放进个人收藏,再打开通讯录翻了翻,“吃馄饨不?旁边弄堂那家。我打电话。”

  “吃,给我叫杯豆浆。”

  学校旁边弄堂里的鸡汤馄饨做的极好。在江南吃大馄饨是让人不齿的。元宝似的白胖子呆呆木木沉在汤里,皮厚肉柴,索然无味。而这家店做小馄饨,皮薄肉鲜,那纱裙一样的馄饨皮合着紫菜在汤里晃啊晃啊。填平胃里空空荡荡。

  吴玥低头起吃馄饨,胡桃把自己的头发绾在头上。不急着去吃馄饨反问:“明天司机几点来接你?”吴玥将嘴里的馄饨咽下去道:“下午吧。”胡桃这才把那碗馄饨的塑封盖打开高兴地说:“那好,今晚我们去喝酒。”

  胡桃要去的bar在江边,满墙玲珑满目的洋酒晃得人眼花,穿过日式舞台,一个身材姣好的黑人小姐姐在台上唱着Iwillsurvive,天花板和过道墙壁都是黑色的玻璃,让人在微醺之前就产生幻觉。

  两人挑了个能看到江景的地方落座。胡桃打开侍应生递上的酒单随意翻了翻说:“要一杯Godfather。”这是胡桃的开胃酒,她偏爱scotch的泥煤味和Disaronno的回甘。吴玥笑一笑说:“那我喝zombie吧。”她撩一撩自己有些长了的头发又道:“要不要在叫个sangría当果汁喝?”胡桃嗤笑一声:“行吧,就你爱喝这些,不苦不冲还是酒吗?”吴玥只说:“日子已经这么苦了,你还要喝苦酒,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两人又碰杯,看着窗外絮絮叨叨讲些学校里的八卦,中间陆陆续续又分别叫了Saltydag,Negroni和PearMartini。喝完两轮吴玥的脸已经红了,她眯起眼睛看看窗外,从中间的一大扎sangría中给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小口,冰凉的果香才把她的神志带回来些。

  胡桃坐在对面笑道:“醉了啊?”

  “倒还没。”“那叫个shot?他们这里有个泸州老窖和茅台做的shot叫茶道,很绝。”

  “好啊。”

  胡桃转头点茶道,吴玥问:”你们这里能抽烟吗?”

  侍应生回:“外面的露台可以。”

  一会儿shot就上了,小小的杯里盛着绿莹莹,像是王后给白雪公主准备的毒药。两个人拿起杯子碰了一杯,一饮而尽。吴玥说:“走吗?抽烟去?”胡桃抬起头,眼里神色流转,“行啊,给我一只。”

  已经是初夏了,但晚上的风不那么热,吴玥凑过去给胡桃点烟,沉默的看着吐出来的烟散落在夜里,又说:“还喝吗?”胡桃用中指和无名指夹烟,小心翼翼的吸一口说:“一点多了,把剩下的喝完走了吧。”她也已然有些醉意了,伸手去捉那散开的烟,又说:“一会儿要去江边醒醒神吗?”

  “好啊。”

  江面乌漆漆的一片,同深黛色的天连在一块,只看见水面上那浪不停翻涌,将对岸永不入眠的灯火倒影搅碎。延绵的水声咕嘟咕嘟,吞没人的心,胡桃怀疑现在自己胃里是不是也是这般光景。两人这会儿又抽了烟,水边的风大,却吹不醒她们那向藤蔓一样爬上来的醉意。胡桃忽然开口:“我真羡慕你啊,真羡慕啊。”她不管吴玥的疑惑,只断断续续地说父母与弟弟,说她小时经历过的破产,说那被卖掉的厂房同那永远漏水的马桶。她话锋一转又讲起帮忙重新走出困境的远方大伯,讲那老不死的用试管婴儿做了十个母亲不一样的混血女儿。吴玥大笑,胡桃在那笑声里叹道:“他的手可真脏,又脏又臭。”这一声小小的叹息随着那风散开在江里,同那灯火搅在一块。

  她俩在长椅上坐下来,胡桃把头枕在吴玥腿上,问道:“那个一看就很有钱的哥哥呢?怎么样了。”

  吴玥点一支烟,不在意她说的那个形容词,沉吟:“他说要陪我去夏威夷考试,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只是很不安”

  胡桃夺过她手上的烟,江水在她眼里翻腾起来,吞涌而上,淹没两岸灯火,又呼啸着去扑天上那枚月亮。她眯着眼睛瞧着景色迷迷糊糊道:“我迟早要干一票大的,但是真难啊。”

  “是啊,真难。”吴玥摸摸她的头发叹,“回去吧,明早我还有法语网课。”

  “妈的,我也有,我德语单词还没背。”

  这两人站起来,晃悠着走去叫车。那奔腾不息的江终归也把她们俩拖进去,携着她俩连同所有不知深浅淹死在内的尸骨继续向东入海。你瞧,注定这么难,她们却这么贪。

  转眼便是仲夏夜。

  林明笃将茶杯放回去,笑盈盈道:“那说起来,你还是我学长呢,但我学education啦”
  “嗯。”林明笃应一声又说:“这家的桂花红豆沙挺好吃的。”她看看谢家凯,把自己的头发往旁边拨一拨。林明笃今天穿了波点的宫廷袖上衣和黑色伞裙,露出半节白润的藕臂。谢家凯莫名其妙想到吴玥浴袍里露出那一节白莹莹。他在心里嗤笑一声,道:“林小姐喜欢吃甜的。”

  “叫我Julianna就好了。”林明笃拿勺子舀了一小勺红豆沙说:“是啊,甜点让我心情愉悦。”

  “我认识个小朋友也是,就爱吃甜的。”

  “是家里妹妹吗?”

  “算是吧。”

  林明笃不紧不慢地吃红豆沙,还有小半碗的时候,谢家凯抬手叫:“打包一份咸菜和红豆沙。”

  林明笃抬头:“是带给夏阿姨吗?”

  谢家凯不置可否的笑一笑,见林明笃把勺子放下了便道:“林小姐吃完了?我送你回去。”

  “那,麻烦你啦。”林明笃又明媚地笑起来,那别到耳朵后面的头发散开来,落到腰间。

  林明笃家在市中心,是三年前的楼王盘。车在川流不息的灯火中穿梭,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林明笃轻声说:“就在南门停好了,不用开进去,调头怪麻烦的。”她走下车,立在车门口在夜色里红了红脸,咳了咳才继续,“下周六我好友有个大提琴演奏会,谢先生有空吗?”

  谢家凯看看她,轻声笑道:“可以。”他左手去摸扔在车上的烟,脸上却继续笑道:“晚安,Julianna”

  老王重新发动汽车,从后视镜里问谢家凯:“谢总,回公寓吗?”

  谢家凯给自己点支烟,整个人懒散的靠在座椅上道:“去滨和花园。”

  滨和是H城另一边的老城区。别墅群小区,但这别墅并不值钱。滨和所处于的S区,并不能算作主城区,于是主城区一间大平层便能换这儿的一套别墅。谢家凯低头给吴玥发消息,“过半个小时到你家小区门口来。”

  今晚的月亮是毛月,昏黄的光晕在墨蓝的天上散开。滨和花园的绿化做得极好,夏天的枝繁叶茂在夜色里层层叠叠地舒展开来,里面藏着鸟虫的天地。今夜不是明月夜,可清风鸣蝉,远处那鹊儿从枝丫间扑扇着飞出来。

  吴玥是小跑着出来的,她收到消息的时候在空调间里吃西瓜,从床上跳起来就去卫生间扑了层散粉和腮红,描了眉毛。等走道门口又急匆匆地回去,把身上的短袖沙滩裤换成了暗绿色的真丝吊带,才拖着凉鞋悄悄地开门往外趟。

  她在小区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等待令人焦急。夏夜燥热,吴玥却手脚冰凉,直到那辆熟悉的卡宴开近。她捏捏手心,湿漉漉的冷汗。

  谢家凯从车上下来,风光霁月的人,手上却提着两只傻乎乎的外卖盒。他走向他的小姑娘,把那盒子交到她手上道:“桂花红豆沙,想着你喜欢吃甜的,叫他们打包了一份。”

  吴玥忽然觉得心头同眼角酸得紧,手心慢慢回温,但眼里却要落出泪来。她忽得想起小时她父亲应酬晚归时打包回来的那两份甜汤。正想开口,却觉得嗓眼里卡着针,只得咽口口水吞下那无端泪水:“去应酬了啊。”

  “嗯。去见了个人。”

  小姑娘藏住心里滔天爱意,俏皮着开口:“还有一盒是什么啊?我一个人吃两份啊。”

  “咸菜。”

  “什么?咸菜?”

  “这家咸菜好吃,放进冰箱里,明早下粥喝,你不是喜欢小菜嘛。”

  他抱一抱眼前的这个小孩,瞧着那节他刚才无端想起的手臂。把她的手拢进自己的手里道:“手怎么这么冰?”吴玥慌忙道:“刚从空调间里出来。”

  “那多穿点。”男人转身就要走,送甜点已经是他从未有过,出格的温柔举动了,再要别的便再也没有了。那姑娘却凑上来环住他的脖子印了个凉凉的吻。

  她道:“晚安。”

  谢家凯摸摸吴玥渐长的头发,“做个好梦。”

  吴玥感觉自己饮醉了酒,脚上像是踩着棉花。把咸菜偷放进冰箱,飘乎着回房间一勺一勺的吃掉了那碗红豆沙。她为谢家凯开心过自卑过也不安过,但现在端着这碗红豆沙却只想落泪。她在心里暗骂自己矫情。若生活是小说的话,那作者可能会这样写:这会儿,吴玥的心里下着一场大雨,但她晓得一会儿就要看到彩虹了。

  一碗红豆沙落肚,吴玥把空调调到二十三度,又把房间里的两个加湿器开到最大。她关掉灯,赤着脚去拉遮光帘,躺在床上感到周围乌漆漆湿漉漉。而胃里又被红豆沙填满,像是一条吃饱的蛇盘踞在自己的洞穴里。她得到无限的安全感,于是昏沉沉睡去。

  梦里有棵树,像极了小区门口谢家凯背后的郁郁葱葱。她忽然意识到,谢家凯在很久以前便在她心上开了一个口子,并在那里扎根,需得用爱意同血泪浇灌,才能生长成风光霁月。半梦半醒之间吴玥心想:“是了,他自是她心口的一棵树,不用开花也不求结果,只求他枝繁叶茂,任凭岁月匆匆,他都在她心里常青。”

  作者有话要说:打包咸菜是我爸爸做过的事情,我妈妈很喜欢吃一家酒店的咸菜。我爸每次去那里应酬就会打包一盒咸菜回来,后来我离家自己生活了,从来没有遇到过会给你打包咸菜的男人。我觉得包啊首饰啊手表啊什么的固然好,但当这些都有了的时候,有个深夜喝醉了但也不忘给你打包碗咸菜明早下粥喝的男人才令人感动到心碎。

  此外,“注定这么难,她却这么贪”,这句话是我跟我一个美人鱼头像的朋友讨论我写的这本厕所读物时她给出的关于吴玥的感慨。我说这句话概括的太好了送我了,我拿来用。所以呢,做人不必贪,管好眼前的三分三就好,干一票大的都是虚话,还好自己的房贷才是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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