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_歌尽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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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成人仪式总少不了泪水和鲜血—

  外出给百姓义诊之事,就这么给赵家小姐搅黄了。我怕事情传到谢夫人耳朵里,宋子敬也怕落入赵小姐魔爪之中,我们两人又暂时恢复了有规律的枯燥的教学生活。

  一个春光灿烂的下午,我在刻苦钻研医术,而宋子敬在同自己下棋。

  外面树上有鸟儿在叫,枝头有花儿在绽放。天气已经转暖,我们都换了较薄的衣服,暖风和花香之中,我忽然想起了张子越。

  我想起以前无数个这样的下午,他就坐在我身旁,为我补习功课。

  他会耐心地把一道公式解上五遍,他也会仔细地修改我英语作文里的每个错误。

  其实叫他来给我辅导功课是我娘犯的最大一个错误。心上人就在身边,我哪里还有心思学习,当然全部注意力都从理智转移到感官上去了。

  他挺直的鼻梁,他柔软的头发,他低沉温柔的声音,无意触碰到的温热光滑的肌肤。

  我忽然开口问:“先生,你喜欢过人吗?”

  宋子敬抬头看我:“什么?”

  我望着他俊秀的面容,重复道:“你喜欢过什么人吗?”

  宋子敬淡淡道:“怎么问这个?”

  “有还是没有嘛?”

  他放下棋子,说:“有过吧。”

  我好奇:“她怎么样?”

  宋子敬笑了笑,陷入回忆:“她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我们在诗会上隔着帘子对过几首诗,她才华横溢,在女子中少有。她本来定有亲,后来就由父母做主嫁人了。”

  我等了等,他又继续提子下棋,我问:“完了?”

  “完了。”宋子敬说。

  “你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宋子敬笑:“不知道。”

  我失望:“这算什么啊?你就没有去争取吗?”

  话说完就知道说错了。宋子敬纵有满腹才学,也只是一介庶民,等级制度如此森严的东齐,怎会让他如愿以偿?

  宋子敬淡雅一笑,尽在不言中。

  我闷着头继续看医书。张秋阳写这本书,是为了将自己毕生本领传承给后人,本着一种无私的信息交流精神,所以并不生涩,我读着不太难。而且上面的《毒经》篇非常有趣,有些简直像武侠截选。

  什么A地人士张三,与B地人士李四进行非法性质的武斗,李四给张三下了他们独家秘方传男不传女一片顶过去五片的神毒“断肠散”。于是张三腹痛如绞四肢浮肿,身上出现黑斑,痛了足足七七四十九天才腹破肠烂而死。而解毒方法应该这般那般再这般。

  什么C地人士王二同D地女士小翠谈恋爱,感情破裂以后,小翠就给王二下了她独家发明版权所有蓝瓶新包装的奇毒“缠绵”。于是王二只要碰了别的女子就要浑身瘙痒大面积起红斑,使劲挠啊挠啊一直挠到皮开肉烂血流光才玩完。而解毒方法应该如此这般又如此这般。

  还有什么N个门派集结众人前去F教门下挑衅,严重违反了《治安管理处罚条例》,被F教护法玄某某下了他们最新研制国家认证荣获先进发明奖的怪毒“千绝”。中毒者浑身肌肤发蓝,又痒又痛,迅速腐烂,肉烂骨碎,直至整个人化成一摊蓝墨水。解毒方法是……张老爷子写:没得解,准备棺材吧。

  我正在笑,云香来找我:“小姐,夫人叫你去一趟。”

  “啊?”我做了亏心事,立刻不安,心想谢夫人不是知道了我溜出门的事了吧?

  谢夫人仪态端庄地坐在高堂,身旁站着小腹尚平坦但是已经一身孕妇装并且装模作样扶着腰的大嫂,还有始终艳若桃李冷若冰霜的谢昭珂,和几乎可以忽略的闷头蜗牛白雁儿小姐。

  重点是,几位女士脸上都带着友好的笑容齐看着我,让我一阵毛骨悚然。

  谢夫人开口:“小华,你年初的时候就已经满了十六了,只是你那时还病着,没给你举行及笄礼。”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松了口气。

  谢昭珂冲我倾国倾城地笑:“家里打算给妹妹补办及笄礼,妹妹这下高兴了吧?”

  哦?我这才想起,古时候女子,似乎正是十五、六岁成年。之后,就可以谈婚论嫁了。

  难怪谢夫人看着我,就像农民看着自己地里种出来的大白萝卜一样,或是饲养员看着养肥了的猪一样,有种劳动人民大丰收的喜悦。

  谢夫人说:“及笄是大礼,不可马虎。我们决定现在就开始着手准备,你也要做几身新衣服。下午就不上课了,御衣局会上门来给你量身。咱们这可是沾了皇家的光,你大姐当年及笄时都只是云剪轩做的衣服。”

  谢昭珂笑道:“娘,妹妹以前那么可怜,这次把及笄礼举办隆重点,也好补偿一下啊。”

  谢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说:“你下午也去挑几块布做裙子吧。”

  大嫂也吊着嗓子说:“小妹真是好命,看娘多疼你。将来若是嫁了好夫君,可不要忘了娘家人哦。”

  我在旁边一直干赔着笑。就这样,一直到生日那天,我都没有机会出去。

  新衣服做好送来了,色彩明丽,料子轻盈,我倒有几分爱不释手。可是转头看到穿了新衣的谢昭珂,美得仿佛随时可以腾云驾雾而去,立刻被打击得陷到尘土里。基因决定一切啊。

  现在谢昭珂时常来书院转转,送点什么新鲜瓜果点心。她每次都精心打扮过,那种受爱情影响而散发出来的美丽极其璀璨夺目,让人眼睛都张不开,可是宋子敬这个高人居然还是无动于衷。

  说真的,我都有点同情谢昭珂。虽然她在我的问题上表现得对自己极其庆幸而对我又不够同情。

  就这样,我补办的十六大寿终于到了。

  四月十八,春光明媚。我一大早就被从被窝里拖了出来,由谢夫人亲自监督着梳洗打扮。又被迫穿上一件桃红色的礼服,然后坐下来,由谢夫人亲自为我修眉。

  她捏着镊子凑近我的眉毛,然后猛地一拔。我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谢昭瑛在外面敲门:“怎么了?怎么了?”

  我说:“我死了!”

  谢夫人拍我一下,说:“没事,你去招呼客人吧。”

  我哭:“娘,疼死了,别修了。自然就是美啊。”

  谢夫人板着脸:“别胡闹。”然后叫老妈子一边一个按住我,谢昭珂亲自扶住我的脑袋。我简直就像砧板上正被刮鳞的活鱼,干脆放开嗓子呼天抢地地乱吼乱叫,疼得眼泪直流。简直不明白以前寝室里那些女生得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忍受隔三岔五修剪一次眉毛?

  谢夫人到底姜是老的辣,任我鬼哭狼嚎,下手丝毫不软。

  好不容易修剪完毕,我就像死过一回,满背是汗。

  现在轮到谢昭珂亲自给我扑粉抹红,戴上首饰。最后一帮人七手八脚给我整理好衣服,这才勉强告一段落。

  我还没来得及看镜子,就被众人拥了出去。

  隔着帘子往外望,大堂里已经站满了人,大都是我不认识的亲戚。谢太傅一身朱玄朝服,坐在高堂,谢夫人也换了一身紫金红命妇朝服,仪态端庄地坐在他身边。一个显眼的位子上还端坐着一个凤冠紫袍、风韵犹存的贵妇,就是我三姑婆,寿王妃。乃是此次仪式中的正宾。

  谢太傅起身致辞,说了一番场面话,然后仪式正式开始。

  我由谢昭珂陪着走进场,开始了一长串行礼,下跪、解头、梳头的动作。

  谢昭珂为我梳完头,把梳子放到席子南边。我还以为完了,兴奋地抬起头来。谢昭珂一手又将我的脑袋按了下去。

  寿王妃这时站了起来,走到一旁洗了个手,然后又和我爹娘互相客气一番。我想这下该给我扎头发插发笄了吧,结果三个老家伙又坐了回去。

  谢昭珂指挥着我转了一个方向,有司奉上罗帕和发笄。寿王妃站了起来,高声吟诵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我一句也没听懂。正迷惑着,寿王妃已经在我身边跪了下来,开始为我梳头。

  大妈年纪不轻了,可能有点白内障加老花,眼神不大好使。弄了好半天,把我头皮扯得生疼,终于弄好了。然后加笄,一插就插到我头皮,我立刻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好在这笄是玉而不是钢筋做的,不然我就要命丧在这里。

  谢昭珂将我扶起来,悄悄塞给我一张帕子。我感激地擦了擦满脸汗水。仪式告一段落,我回房间换了一身常服。因为大早起来就没吃东西,现在饿得肚子里打鼓,看到桌子上摆了糕点,伸手就去拿。

  谢昭珂一把抓住我:“等一下,接下来是三拜。”

  我在心里哀号:我痛恨封建主义社会!

  就这样,等我把所有的礼节都行过一遍后,都已经是下午了。回到院子里,往床上一倒,几乎不醒人事。

  我算领教了古礼的繁杂冗长拖拖拉拉没事找事纯粹自虐,我差点没给那身厚衣服捂出一身痱子。

  云香却很高兴:“二小姐,我听其他丫鬟说,谢家这么多姑娘里,就咱们的及笄礼是最最隆重的,连大小姐都比不上呢。”

  我有气无力:“那是当然。他们要让其他人知道,谢家小女儿,已经不疯了。这样我才有资格去选妃。妈的,干吗不干脆拿个锣鼓在街市口敲一锣喊一嗓子?”

  云香端来一碗香喷喷的云吞面,我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吃完了就睡。

  如今成年了,不方便再跟着宋子敬读书,以后日子倒轻松了一点。平时努力钻研医术吧,我草药这章还差得很。最近努力尝试制作水果派,奶油是怎么提炼的来着……

  我忽然张开眼睛。视线里一片昏暗,只有外隔间有点微弱烛光,天已经黑了。我不知不觉睡了很久了。

  我心里有种奇异的骚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挠着,让我坐立不安。云香在外间睡着,她也累了一天,现在雷打不动。我轻手轻脚走过去,打开门。

  外面寒蝉高悬,月华满地,夜风正是温柔,不忍惊醒情人梦。墙角一株琼花开得热闹,硕大莹白的花朵向着月亮婷婷摇曳,像是一双双玉手捧着一片月光。

  我亦摊开双手,看着满手皎洁,如盛了雪霜,不禁呢喃:“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你要赠谁一握月光?”

  我抬起头,墙角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头发散乱,衣衫狼狈,却丝毫不掩他眼里清冷精锐的光芒。角落很暗,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听得轻他浑浊的呼吸。

  月影花香之中,我敏锐地闻到了一缕血腥之气。

  “二哥?!”

  那个高大的影子软软倒下,我仓皇去接,他重重地压在我的肩上。一股浓郁的血腥混合着怪异的甜香飘到我的鼻端。

  “云香!云香!”我大叫。

  云香衣衫不整地冲出来,大惊:“这这这……二少爷?”

  “快帮我一把,扶他进去,”我命令道,“然后去烧热水,把我那套剪刀和小刀都找出来。记住,不要惊动别人!”

  我们把谢昭瑛放在床上。烛光下,他俊逸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嘴唇发乌,身体滚烫,气息微弱。

  一阵强烈的感情涌了上来,我紧握住他的手。

  “二哥,有我在,你会没事的。”

  谢昭瑛身上只有一个伤口,在左腰侧,长三寸,刀剑所致,创口干脆利落,一气呵成。他运气好,那把剑再刺深个两毫米,就会割破动脉血管。那样就该轮他穿越了。

  他一身是血,触目惊心。我手忙脚乱地给他止血。血一时止不住,从我的指缝里流出来,我的心脏抽搐似的跳着,强烈的恐慌席卷了我的神智。

  那时候谢昭瑛还有点意识,忽然伸手摸上我的脸,说:“没事。不哭,不哭。”

  我骂:“给我老实躺着!谁哭了!”

  说完背过头抹一把脸。等我给他处理完伤口,谢昭瑛已经昏迷过去。

  他问我要赠谁月光,我这时倒希望有人能赠我一点抗生素。

  奇怪的是,他的伤口周边的血污泛着橘色光芒,像是沾了荧粉。我将沾了血的帕子丢进火里,火苗呼地窜了一下,“噼啪”作响,像是点燃了烟花。

  我记得这个现象。我立刻找来秋阳笔录,翻到毒经一章:“南岭异人有毒,名曰‘烟花三月’,取丹棘,铃兰,颠茄,钩吻……配以冥露,虮子血……药毒且缓,伏期半年到三年不等,毒发初期,容姿焕然,随即呕血、低热、周身疼痛,四肢乏力、健忘。毒发三月,油尽灯枯而亡。此毒发可抑,方法为……彻解之法,见《天文心记》……”

  我气得骂娘,偏偏这个毒没写解毒方法!一条内容分两半,简直就像新闻联播里插广告!

  好在这毒不是一中即死,谢昭瑛的命还暂时丢不了。但是他的脉搏快得吓人,张老头子说这是初中毒的症状,施针可以缓解。虽然我针灸烂得一塌糊涂,但再这样下去,我担心他来个什么内出血脑出血的,那可就回天乏术了。于是只得硬着头皮上战场。

  谢昭瑛的身体上有不少旧日伤痕,有的是利器伤,有的好像是箭伤。而且看着似乎年代久远了,许多只留一点浅白。唯独肩上,有一条斜过蝴蝶骨的长长剑伤,虽然早已愈合,可皮肉至今还纠结着,十分触目惊心。

  我非常震撼,却无暇多想,赶紧按照医书上写的,动手给他施针。那些穴位十分蹊跷,还有许多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手里满是汗,捏着针不停颤抖,生怕扎错了直接送他上了西天。

  云香担忧地叫我一声:“小姐,没事吗?”

  我深呼吸一口气。冷静!冷静!又不是没临床实习过。

  扎完针,简直汗湿重纱。再把脉,好像稳了许多。我松了一口气,心道:子啊,上帝保佑你!

  我还不能睡,守在他床边。我临床经验少,也没碰到过这种毒,担心还会有变,又怕他伤口感染发烧。

  谢昭瑛似乎在呓语,我凑近了,听到他哼哼:“……华……”

  我气道:“要想不让翡华姐担心,你以后就老实一点吧。”

  谢昭瑛又在哼哼,我再听:“……八宝鸭……”

  我冷汗漫上。

  果真,到了半夜,谢昭瑛开始发烧。我拿湿巾给他敷在额头上,可是丝毫不起作用。他烧得满脸通红,不停呓语,包扎好的伤口又开始渗血,四肢有微弱抽搐。免疫系统和毒素在体内正进行着侵略与保卫反击战。

  我抓住云香问:“家里有白酒吗?快去弄来!”

  话音刚落,敲门声响起。

  我神经质地问:“谁?”

  “是我。”宋子敬的声音响起。

  我来不及想他怎么会来,跳起来冲过去开门。

  外面的月光照在我满是血迹的衣服上,宋子敬的表情有些惊骇。

  我的声音带着哭腔:“先生,我二哥……”

  宋子敬匆匆走到床前,一把脉,神情凝重,隐有肃杀之气。

  我说:“我去找白酒来。”

  宋子敬一把拉住我:“我去,你守着他。”我慌乱地点点头。

  宋子敬盯着我的眼睛,手扶着我的肩,一字一句对我说:“别怕,没事的,冷静点。”

  我茫然地点点头。他松开我,身影转瞬消失在夜色里。

  几分钟后,宋子敬拎来了两个大坛子。每坛起码三、四十斤重,他却如同拎着两条鱼,步履轻盈身形矫健动作迅速,转眼就进了屋。

  我一愣,赶紧把酒倒出来稀释了。云香还是小丫头,被我打发到旁边帮手。我同宋子敬手下不停地给谢昭瑛擦身。

  宋子敬一边擦一边问我:“知道是谁干的?”

  “不知道,”我说,“他一回来就成这样,什么都没说就倒下去了。还中了毒。”

  “什么?”宋子敬大惊失色。

  我指着谢昭瑛的伤口:“是烟花三月。秋阳笔录上没写解毒的法子。我只能施针暂时压制住。”

  宋子敬一脸阴云,“好个烟花三月!”

  我想问是不是秦家人干的,却又觉得这不是讨论这事的时候,便专心给谢昭瑛擦身子,一边随时给他盖好被子。

  心惊胆战忙了好久,谢昭瑛的体温开始下降,我松口气,心想不必再把扎他成刺猬。物理降温的方法我有的是,再继续烧下去,就得给他盐水灌肠。谢二同学运气好,我也就不用爆他的菊花了。

  后来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我穿着血衣睡在床上,云香坐在旁边打瞌睡。

  我叫醒她,问:“人呢?”

  云香揉揉眼睛,说:“宋先生天不亮就带二少爷走了,说是在你这里不方便,回书院去了。还说小姐醒了可以去看望。”

  我洗了个澡,嘱咐云香把带血的衣服统统拿去悄悄烧了,然后去看谢昭瑛。

  宋子敬住在书院后面的小院子里,非常简朴,真正符合他一个文人的清贫风雅的形象。虽然我现在对于他是一个普通文人这点正在表示怀疑。

  宋子敬有个照顾起居的小厮叫宋三,见到我,做了一个手势:“先生出门了,说二小姐来了,直接进屋里。”

  我问:“二少爷怎么样了?”

  “已经醒了,吃了点东西又睡下了。先生要二小姐别担心,谢府里的人都还不知道。”

  我走进屋。春日阳光正斜斜照射进来,谢昭瑛憔悴疲惫地靠坐在床上,俊美的脸上满是让人心疼的苍白,他眼睛依旧明亮,嘴角带着一丝浅笑,柔声对我说:“你来啦。”

  我凝视着他,目光闪动,眼前浮现出昨夜的景象。一种冲动的感情汹涌而来,让我心潮澎湃,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噗哈哈哈哈——你穿红内裤——”

  谢昭瑛面如玄坛咬牙切齿:“老子今年本命年!”

  我还是大笑,并且结合昨晚的实际情况:“红内裤啊红内裤!血染的风采!”

  谢昭瑛怒:“你有完没完?”

  我歌唱:“如果是这样,请不要悲哀……”然后被一个枕头砸飞。

  宋三端来茶和点心,我们俩这才坐下来好好说话。

  我问:“你知道了烟花三月的事了吧?”

  谢昭瑛点点头,苦笑一下:“是我太大意。”

  我说:“反正一时也死不了,多的时间就当是赚来的。不过,知道《天文心记》在哪里吗?”

  谢昭瑛摇头:“大概在他的弟子手里。他的嫡传弟子有三个,都行踪不定。”

  我撇撇嘴,天文心记?希望张老爷子在阐述了冥王星实乃矮行星之余,能详细描述一下烟花三月的解毒方法。

  我说:“什么人那么阴险,下这种毒,让你死得看上去像是纵欲过度精尽人亡。”

  谢昭瑛面部抽搐:“谢谢你的形象描述。”

  我拍拍手上的饼渣子,“总之,你这几天都得在床上躺着,我开了补血的方子,到时候叫小三熬给你喝。话说回来,你几天不在家里出现,爹娘怎么都不管你?”

  谢昭瑛说:“爹娘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爹正忙着编书,娘正忙着把你嫁出去。”

  他一说倒提醒我了,我说:“我不想进宫,二哥,你得帮我!”

  谢昭瑛伸手捏捏我的脸,“我知道。我也不愿你去那吃人的地方。你可是我的小妹妹。

  我亦亲昵地握紧他的手摇了摇。谢昭瑛承诺似的说:“我不会让你过你不愿意的生活。”

  我心里一暖,正要开口,忽然听外面响起了谢昭珂的声音:“三儿,你家先生呢?”

  宋三道:“先生出去了。大小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等先生回来了,小的一定转告。”

  谢昭珂有些不悦:“怎么又出去了?”

  她的丫鬟宝瓶伶俐地接上:“就是啊,来了十次,倒是有八次不在。我看别人找宋先生,没见找不着的。别是躲着我们家小姐吧?”

  我和谢昭瑛在房里大气不敢出。又听谢昭珂满含埋怨的声音道:“他若厌烦我,只需明说一声,我自不会再来。”拜托,宋子敬又没活着不耐烦。结果听到谢昭珂说:“我今天就在这里等他,一直等到他回来为止。”看来她是铁了心了。

  谢昭瑛凑过来悄声说:“怎么办?”

  我说:“这里有后门吗?”

  “有围墙,另一面是京都王知府家。王大人没啥爱好,就是喜欢养狗,猎狗。”

  我缩了缩脖子,“那我们还熬着吧。”

  谢昭瑛却说:“可是我想解手。”

  我气得:“给我憋着!”

  “什么声音?”宝瓶的耳朵比王知府家的狗还灵。

  我和谢昭瑛面面相觑,我冲他做口型:你快藏起来!

  藏哪里?他比画着。

  宋子敬的宿舍可用家徒四壁来形容,这人简直是生活在封建社会,却过着共产党员的生活。

  外头谢昭珂问:“屋子里有人吗?”

  宋三连忙说:“没人。宋先生的确出去了。”

  “不对,我明明听到声音从里面传来的。”

  “怎么会?大小姐是听错了……”

  我急得焦头烂额,忽然一指床底:快下去!

  床底?谢昭瑛难以置信。

  我好像听到了谢昭珂走近的脚步声,等不了那么多,一把拽起谢昭瑛就将他往床下塞去。门“吱”的一声响,我恰好来得及一脚将他彻底踹了进去。

  “小华?”谢昭珂瞠目结舌。

  冲谢昭珂露出友善的笑容:“大姐,好巧啊。”

  谢昭珂却并不友善,她狐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眼睛瞟到桌子上的点心盘,急中生智道,“我给宋先生送点心来的。”

  三秒钟后,我就后悔了这个说法。因为我看到我亲爱的姐姐眼里迸射出女人见情敌时才有的刺骨寒冷的光芒。

  “你来给他送点心?”

  我大概是给她的眼神吓住了,不知死活地还加上了一句:“你不也经常送吗?”

  宝瓶和宋三看看我,又看看谢昭珂,很识趣地退到了屋子外。

  谢昭珂僵硬地笑了笑:“原来如此。”

  我终于想到人民群众常用的一句话:“不是你想的这样子。”

  谢昭珂死死盯着我,笑得倾国倾城,说:“我知道。妹妹只是来感谢宋先生多日来的教导的。”

  我顺水推舟,连忙点头:“是啊是啊。就是这么一回事。”

  谢昭珂笑而不语,诡异得很,我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做恍然大悟状:“那个,我这就走。不打搅了。”谢昭珂满意地一笑。我逃出来,抽帕子抹汗。好险,好险!

  我从来没有把谢昭珂当花瓶。其实像她这种接受传统仕女教育长大的贵族女子,都是有着圆滑强悍的政治手腕的。她以前所学的一切都是为了适应宫廷生活,而皇帝老婆则是一份危险系数极高的行业。即将从事这门行业的她,绝对不会像我这样捧着《齐史》打瞌睡,或是拿着《女经》赶蚊子。女人同女人之间的斗争就是她毕生研究的课题,以她的勤奋和智慧,她显然是一名优秀的学者和实践者。

  而且在这个家里,我们虽然是姐妹,她的地位其实是远远高于我的,这也是我一直同她友而不亲的原因。这样的得天独厚的姐姐,同我有了冲突,谁会是吃亏的那一方呢?

  我继续抹汗,顺便祈祷谢昭瑛同志早日从床下被解救出来。

  观音菩萨,哈里路亚,子啊,请带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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