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无名_他从夜色深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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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无名

  哪里不一样了呢?

  她说不清。

  但总觉得这个变化有点熟悉。

  苏幕坐在榻前看书的时候,她就看着他的眼睛,有时候他的目光虽然落在手上的书卷上,眼神却是空的,叶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之前很多次夜里,殿外还会传来他的琴音,她知道苏幕擅琴,但却无法从那时而疾风骤雨,时而泉水叮咚的琴音里窥见他的内心。

  直到有一夜琴弦似乎断了,外殿便再也没有传进来过琴音。

  他每天都会一丝不苟的整理她的遗容,表情平静,眼底却压着暗潮。

  后来她无意间看到他手上的书,才发现他在研究邪术。

  叶柠越来越不安,总怕他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她想醒来,于是用尽了方法想让自己重新掌控这具身体,但夜以继日的努力,这具身体依旧什么反应都没有,她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最后心神俱疲。

  直到苏幕最后一次出去的时候,叶柠发现自己的脚能动了。

  然后是,身子,头。

  她几乎是透支所有意志才勉强坐了起来,然后摇摇晃晃下了床榻,侍女看见她脸色惨白双目无神的往外走时,皆吓得面上血色褪尽,四下奔逃,“天哪——鬼啊!”

  艰难地往前挪了几步,她终于低头——光可鉴人的冰蓝色地板上印出她的倒影,她看到自己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往外走,面部苍白,表情僵硬无比,确实很像个鬼。

  没有理会侍女的尖叫和奔走,她继续往外走,走到殿门口时却撞到了一个人。

  “叶姑娘醒了?”来人被他撞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语气平淡道:“还真是可喜可贺。”

  对方戴着面具,但声音似乎很熟悉,叶柠想了半天,终于想起这声音和星水云庭里带走风间笑的那个哥哥似乎是一模一样的。

  “……”她张了张嘴,却似乎说不出什么话。

  “没关系,我受人之托来看看你。”息重羽对她的莽撞毫不在意,只忽然伸手在她眉间一点,道:“叶姑娘想报仇吗?”

  叶柠抬起头看他,似乎有些迷茫,“……我……自杀。”

  听出她的意思,息重羽不由冷冷一笑,“我知道你是自杀,但若不是苏幕用那些人的性命逼你,叶姑娘怎么会沦为这副模样?”

  叶柠扯动了一下嘴角,似乎是在苦笑。

  息重羽不以为意,话锋一转,“叶姑娘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

  叶柠不再看他,擦过他的肩缓缓走过去,“找……苏幕……”她喃喃,说起话来似乎有些呆板,“他……想看我……醒过来。”

  息重羽倒也没拦她,“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叶柠站住了步子,“哪儿?……你知道?”

  息重羽走到她的身边,“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叶柠当下就皱了眉,明显有些警惕,“你……为什么……帮我?”

  “我并不想骗你。”面具下传来他略带冷意的低笑,他凑近她道,“因为他想杀我妹妹。”顿了顿,“所以我今天要取他的命。”

  叶柠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他,“不……他已经答应了我……”

  “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无音殿吗?”息重羽打断了她的话,“因为苏幕今天来求我,他以为你这辈子都醒不了了,翻遍古籍也没找到办法,所以可笑的来求助我的傀儡术。”

  “我好心的告诉他傀儡和活人并不一样。”

  “但他说只要能看你睁眼,能听你说话便够了。”

  “我告诉他养一只别人做的傀儡很危险。”

  “没想到他回答我说后果自负。”

  “你说这种机会,我若不用来除掉他,岂不是白白浪费?”

  “他若再多等一天就好了,你就能在他眼前醒来,他也不必求我了。”

  息重羽一口气将这些话全部说了出来,叶柠早已愣在了远处,脸上一丝血色也无,发白的唇微微颤抖,“别杀他……他已经答应了我……不会再……”

  她话没有说完,一根极长的金针已经顺着她的头顶扎了进去,完全没入了她的颅内。

  “就算他答应你不再杀十二神启又怎么样?你若没醒还好,可你已经活了,他会为了你再杀第二次的,只有他死了笑笑才能永远安全。”显然知道她要说什么,息重羽将指尖血滴在她的额心,终于完全取得了她脑内金针的控制权,“别怪我,叶姑娘,他死了我才心安。”

  指尖微动。

  叶柠痛苦的睁开眼,但眼神却已经完全涣散没有任何焦点。

  他在她手上放了一把绘满安息咒的巫族短刀,淡淡道:“没有了圣元珠,杀他易如反掌,但能近他身的只有你。”

  叶柠表情麻木的垂着眼,顺从的握紧了手中的刀。

  他摸了摸她的发梢,似乎很爱惜这个新傀儡,“走吧,他去狩猎了,我们给他个惊喜。”息重羽脸上浮起笑意,“他一定没想到我会完成的这么快。”

  凡世恰好也是夜晚。

  不过雷云滚滚,似乎即将要下雨了。夜间的雨很凉,尤其是在冬月,这大约是雪前最后一场雨了吧?

  已经赶了半晚上的路,眼见要下雨了,一队车马在幽密的林间停了下来,领头的从马上下来喊了一声,“要下雨了,最近的镇子还得好几个时辰,先扎帐篷吧,等雨停了再说。”

  一个娇柔的女声不耐烦道:“要不是运这些东西,我们早就御风赶到镇子上了,何苦在这荒郊野外淋雨。”

  另一个女人从车上下来劝道:“好了好了,这一路没有什么变故便是好事了,下场雨算什么——”

  紧赶慢赶,总算在雨前搭好了个极大的帐篷,众人正要躲进去时,便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极淡的声音,礼貌又客气,“雨太大,可以行个方便进来避一避么?”

  声音实在好听,寒玉一般的质地,那先前不耐烦的姑娘扭头一看,脸上瞬间便露了笑意,“可以的,我们帐篷大,就算再多来几个人避雨也有空地方,进来吧。”

  “谢谢。”

  领头的见是个小白脸,看起来颇为不乐意,却也没什么办法。

  那刚进帐篷的年轻男子似乎淋了些雨,身子看着极单薄,脸色也有些苍白,那女子便朝他身边靠了靠,“公子是生病了么?”

  男子笑了一下,“是啊,重病。”

  女子惊讶的“啊——”了一声,接着道:“那你怎么还出来?不该在家养着么?”

  男子看着她,慢慢道:“我出来,就是为了找药的。”

  女子被他看的有些脸红,低头绞着衣角道:“什么药……公子不妨说来听听,我们此行带了不少珍贵的药材,只要你需要都可以给你。”

  领头的一听这话,脸色当下便有些泛青——他们能从那批人手中黑吃黑抢到这些药已然实属不易,为此还死了好些兄弟,她说送就送倒是轻巧的很。

  然而对于这样的殷勤,男子却似乎司空见惯,只是轻轻一笑,“真的吗?”

  领头的微微抬眸看向那小白脸,脸上已多了几分隐秘的杀气——还真是不知死活。

  反正他修道多年,死在他手里的凡人也不少了,怎么都不差这一个。

  那女子似乎察觉了,狠狠踩了他一下,密音传话道:“不许你对他有歹念,要杀也要等我玩够了再说。”

  没人注意到静坐在帐篷角落里的男子苍白的嘴角划过一闪而逝的冷笑。

  ……

  息重羽带着叶柠找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终于在一片密林中找到了苏幕。

  他站在一个宽大的帐篷里,似乎正在看外面的雨,地上的泥泞里充斥着浓浓的血腥,方圆几丈都是红的。

  叶柠看到了他,原本无神的眼睛忽然变得聚焦起来,神色痛苦。

  “以前他还不会这样疯魔般的杀人,总是有个留手。”感受到金针的异动,息重羽只在暗处低声对她说,话语间有悲悯的叹息,“可你看看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吸取元灵只需要杀一个人,但他每天出来狩猎都会杀很多人,很多。”

  叶柠的双肩轻轻颤抖。

  他轻轻把她推出去,仿佛在安抚她,“他已经疯了,我让你杀他,不光是为了救笑笑他们,也是为了救更多的人。”

  叶柠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在雨中朝他慢慢走过去了。

  苏幕听到了脚步声,回头。

  看到是她,忽然笑了。

  叶柠的眼睛里有泪水落了下来,头痛的似乎要裂开一样——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可以像他这样,即使站在死人堆里,也能毫不动容的对她优雅的微笑。

  这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脚下的两个女子尸体干枯,明显是被吸干了元灵,而其他人,碎肢遍地,根本就是被虐杀而死。

  她不知道自己脸上此刻是什么表情,但应该不会太好看。

  苏幕朝她走了过来,他淋在雨中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一个脆弱的纸人,苍白而又单薄,几缕发丝贴在他的侧脸上,雨水顺着他的额角淌下来,他静静凝视她,目光专注,唇角含笑,“什么傀儡,分明和我的阿柠是一样的。”

  闪电忽然撕裂天际。

  他看到了她手中绘满安息咒的短刀。

  “你是来杀我的吗?”他轻笑起来,如同三月盛开的桃花,“叶柠,原来我最终还是栽在了你手里。”

  叶柠的眼泪落下来,但雨水太大,他根本辨别不了。

  “……”

  她多想说她已经醒了,现在的她根本不是个傀儡,她多么想让他把她带回家,然后拔掉那个该死的金针,她再拎着他去佛前忏悔罪孽。

  余生她都愿意陪他一起行善事消除业障。

  苏幕握住了她的手,温柔的目光在刀尖上游移,“知道这把刀该怎么用吗?”

  叶柠摇了摇头,她已经用尽全力去掌控自己的刀不刺向他,尽管她的身体已全然被金针掌控了。

  他仍旧在笑,眉间的压抑仿佛终于消散了,“没关系,我教你。”

  然后那把刀被她握着由他牵引着抵在了他身体的灵脉交汇处,“看见了吗?要刺这里。”

  他抬眼注视她,握着她的手骤然用力,叶柠的眼睛在那一刻睁大,然后她终于尖叫出声,“不——”

  但已经晚了。

  那把刀刺进他身体的瞬间,他身上所有的生气似乎一下子散尽了,那些安息咒蔓延上了他的脸,脖子,手臂,最后覆盖了全身。

  “苏幕……别……丢下……我。”她抱着他跌坐在了泥水里。

  “原来你已经醒了……”

  苏幕靠在她怀里,意识在消散,身上的皮肤一点点化为焦灰,“你知道失去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吗?”他的声音渐渐湮灭下去,“我希望你会像我一样。”

  “记住你现在的感觉……记住它。”

  叶柠在撕心裂肺的绝望中明白过来,他在报复自己。

  他居然用这样的方法报复她当初的决绝。

  “苏念死了,你记了他一辈子,我呢,你会这样吗……”

  叶柠的眼泪滴在他的额上,她张嘴想说会,他却没能等到答案。

  在她开口前,他已经彻底没了生息,全身血肉化作飞灰散在了雨夜的风里,只留下了一具穿着淡衣的白骨。

  叶柠在雨中不知呆坐了多久,忽然就起身抱着那具白骨往不知名的方向走。

  头顶的金针已经彻底松落,血混着雨水从头顶滑落,她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抱着白骨,就像一个丢了父母的孩子。

  息重羽没有想到她会冲破金针封印,当下被反噬到心肺俱伤,咳血不止。

  根本无法跟上去看她到底要走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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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很肥啦啦啦。。。一边吸鼻子一边码字,一边擦鼻涕。。。蠢到家的灯灯君又忘了感谢投雷和浇灌营养液的小天使了,灰常感谢17434594小天使投了两颗地雷(发抖中,不会是投重复了吧,挠头qaq),灰常感谢茶色和蜜糖朵朵两位小天使灌溉营养液~么么哒,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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