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_太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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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9章

  蓝愿住脚,缓缓转过身,皮笑肉不笑问:“两位道友,有事吗?”

  何止是蓝愿懵然,连林立阳身边的李修竹也不解,手肘微撞林立阳胳膊,借此提醒同情注意言行,尤其是在姑苏蓝氏的门生面前。

  金光瑶那样的人,纵明面儿上不能给谁好看,暗地里还不能花样百出吗?

  林立阳意态踟蹰,恍然未觉李修竹频频眼色示意,目光落于蓝愿身后的小门生身上,挤出一个善意的笑容:“思追兄,我们刚从外面回来,江宗主正在大门巡视……金宗主和魏先生也在那儿,你和诸位小兄弟,若想从大门溜出去游玩,怕江宗主不允,还是到廊庑稍待片刻,等他们巡视回来,再出去不迟。”

  李修竹闻言,忍俊不禁,心说原来是两个小孩儿待不住,想跑出去耍乐子。

  金光瑶却立知自己露馅儿了。

  是了,这个林立阳把他当成不共戴天的仇人二十年,这些年来兴许不知在远处偷窥他多少次,他化成灰说不定林立阳都认识。

  可如今已经证明,灭林家满门的凶手并非他,他们当是没有仇怨了,倒也不必过分紧张。

  这人虽然心思细腻,但性格怯懦,瞻前顾后,不是个能搞大事的料子。是以当年在衡山,金光瑶虽认出了他,也知他对自己怀有杀心,却没有拿他开刀。

  天底下恨他入骨的人,没有一万也有一千,若都杀了,他早成绝世魔头了,还用做什么第一人渣吗?同样遗臭万年,为何不选个更拉风的绰号?

  林立阳应当只是单纯地想对他示好而已,基于这个判断,金光瑶小步上前,深深垂首,做腼腆之状,扯住蓝愿衣袂,怯生生道:“思追哥哥,咱们还是等一会儿吧,江宗主倒不打紧儿,叫魏先生瞧见了,到五叔公那里去说一嘴,咱们都要吃鞭子。”

  蓝愿呆了片刻,旋即醒过神来,就着金光瑶给的话,勉强笑道:“我这位弟弟,自小身体不佳,养在深山,头一次出远门,听闻云梦晚市繁华不下于兰陵,缠着我偷偷带他去看,我心疼他无法像其他昆仲四处云游,览尽盛景,故应了他的恳求,姑苏蓝氏家规严苛,望两位不要将此事说出去。”

  “好说好说,咱们一定守口如瓶。”李修竹笑道,“云梦的确是个好地方。楚腰纤细掌中轻,楚女身段窈窕,貌美多情,天下闻名,到云梦,不多见几段婀娜楚腰,听几段轻曼楚歌,就算白来一趟。”

  就在这时,轰隆隆一声雷响,湿气蒸腾,黯云聚合,天幕飘下一阵绵绵细雨。

  云梦气候变幻无常,时常此时天青日朗,一弹指功夫就霡霂霏霏,所以莲花坞修许多小廊和八仙亭,校场上的修士们见雨一起,纷纷丢下手中杂务,躲到近处回廊下避雨。

  金光瑶怕人皮面具泡坏了,和蓝愿钻进回廊,寻一个偏僻角落躲着,

  兰陵金氏门生很常见,姑苏蓝氏的门生在仙门属于稀缺品种,遇到一个都会引起很多人的主意,不时有修士观瞻他们,像看什么起奇珍异兽。

  林立阳和李修竹也进来,和他们站在一道,恰好挡住了周围修士探究的视线。

  仙门等级森严,连坐卧和站位都有严格的规定,校场上的区域离莲花坞腹地隔了很远,在这儿乱晃的修士不是身卑位低的门生,就是藉藉无名的散修,多数都是见到兰陵金氏贴在瞭望台的招贤榜文,来应募参加洞庭除水秽的。

  这些人聚在一处,不说东道西一番是不可能的,很快,金光瑶和蓝愿所在的这段回廊就成了小型的清谈会兼八卦场所,满耳所闻,都是“幸会幸会”,“久仰大名”,“相见恨晚”之类的客套话。

  越是小人物,互相吹捧起来越没个谱儿,在这些人嘴里,斩条菜花蛇能变成了斩蛟之功,在四大家族举办的清谈会场外晃悠一圈,就成了参与最高级别的清谈会,还有昨日一同观看温若寒片鳛鳛鱼,则变成了一同斩杀妖兽的同袍之谊。

  直听得林立阳和李修竹啼笑皆非,金光瑶则默默贴墙立着,目望天际寒云冷雾,呆呆地出神。

  他正在发愣,酸腥的酒气扑面而来,让金光瑶几欲发呕。

  “这不是立阳吗?还在兰陵金氏混着呢?”

  金光瑶凝目一望,一个老道正与林立阳攀谈,这老道满脸皱纹,花白的头发蓬乱如稻草,道袍肮脏破旧,仙剑挂着的红色剑穗亦褪成肉粉色。

  此时他两颊红通通的,一看就是喝多了。

  瞧他装扮,就知这人混得极差,说不定还欠了一屁股债,修士们无声无息地避开,不愿与他靠近。

  林立阳并不认识这人,乍然被他缠上,颇为无奈,又不好失礼,只好敷衍着应承:“是啊。”

  然后就不说话了,盼着老道能自讨没趣,自行离开。

  岂知这老道面皮极为坚硬,不仅不走,反握住林立阳的手,大着舌头道:“立阳啊,你好没良心,进了高门做客卿,就不肯认你唐伯伯了么?”

  林立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左思右想,愣是不记得自己认识什么“唐伯伯”,再仔细看这老道面貌,极为面生,他敢笃定,自己与这老头儿连照面儿都没打过。

  “立阳,你认识他?”李修竹也颇错愕。

  林立阳无奈摆首,对老道说:“前辈,你认错人了,我并不认识你。”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想把手抽回来,奈何老道手如铁钳,死死钳着他,絮絮叨叨:

  “咱们也有廿年未见了,难怪你不记得我,且听我说,想当年,我和你爹是志同道合的朋友,时常一同夜猎除妖,诗酒酬唱……”

  唉,还是从前的日子好啊,云梦泽还不是人家的内湖,太白楼的米酒还没有掺水,连花娘也比现在的漂亮。”

  “就说三十年前思诗阁的头牌孟诗娘子,不仅身段容貌拔尖儿,更难能可贵的是腹有诗书,有咏絮之才,岂是现今风月楼里那些胸无点墨的庸脂俗粉可比,跟那些女人聊天儿,简直是对牛弹琴,她们只晓得脱/衣服唱十八摸……”

  回廊下嘈杂的交谈声戛然而止,修士们都静默下来,雨打屋檐的叮咚脆响变得格外明晰,飒飒轻风撩动檐下铁马碰撞,雨水的湿气携带寒意侵入肌骨,金光瑶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将雪白衣襟拢紧了些。

  看来我余威犹存。

  金光瑶这般自我安慰着。

  这些人闭嘴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孟诗。

  孟诗是谁,从前他们不清楚,但在金光瑶垮台后的那几年,有赖于《玄门知音》的大肆宣传,孟诗很快成为修仙界名气最大的女子之一,大到连四大家族宗主都知道她的名讳。

  孟诗有名的原因也很简单,她生了个儿子,叫金光瑶。

  金光瑶被封在棺材里的那几年,孟诗的名字经常辗转在无数修士茶余饭后,是百谈不厌的话题。

  现在,几乎没有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议论孟诗,毕竟,孟诗算是蓝涣的岳母。

  就算不给金光瑶脸,也得给泽芜君脸。

  众人都不敢搭腔,只余那老道兀自喋喋不休:“我和你爹头一回去思诗阁,为我们抚琴助兴的,就是孟诗娘子。我们分曹射覆,共饮春酒,乐到天明方休,青楼女子手段岂是寻常女子可比?我那时又年轻气盛,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日日流连于思诗阁中,不久全部身家就被那狐狸精榨干了。这就叫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关何止老夫过不去,连那泽芜君也过不去哩……”

  他越说越是兴奋,听众越听越惊悚,已有人默默冒雨离开,远离是非。

  “够了!”林立阳薄有怒意,甩开老道:“我与你素昧平生,你何故编造故事,污蔑我父亲?”

  老道一个趔趄跌倒,索性坐在地上,指着林立阳破口大骂:“你这翻脸不认人的德行,怎么和那个孟瑶一样?他也是一般德行,自己在仙门吃香喝辣,舅舅一家却住土屋吃米糠……”

  “我——我——”林立阳涨红了脸,好半天才憋出话,“孟瑶如何与我何干?总之,家父没有去思诗阁寻花问柳过!更没同孟诗夫人有过你说的交集!”

  “谁说没有?”老道嗔目,他站起来,竟从破烂的褡裢里抽出一样淡红物件,在众人面前晃了晃,醉醺醺道:“这就是当年孟诗娘子给我的定情信物,你爹那儿也有一件,你没见过?”

  众人一望,老道手里拿着的,竟是一片女子贴身穿着的肚兜。

  修士们纷纷低头的低头,闭眼的闭眼,不去看这污秽之物,雨并不大,大多数人并没有散去,他们用行动表现出对老道所言的浓厚兴趣。

  老道似乎也意识到这些人被他吸引住了,表演般地甩了甩手里的肚兜,他手一时没捏住,那片艳红飞出去,落在金光瑶脚畔,灼伤了金光瑶的眼。

  幸好蓝涣不在这儿。

  心里冒出的头一个念头竟是这个。

  他以为自己早不在意这些了,原来还是在意的。

  老道忙踉踉跄跄过来,把肚兜拾起来,在金光瑶面前展开,同时咧嘴一笑。

  金光瑶闪身,避免和这个老醉鬼接触,什么话也没说,实际上他也不知说什么,整个人像溺在凛冬的湖水中,窒息又寒冷。

  蓝愿挡在金光瑶身前,道:“前辈,你的脸我记下了。”

  修士们认得蓝愿,闻言面面相觑,各自凛凛,都道这老头要倒霉了。

  联翩如云的油纸伞自雨雾中涌来,为这场闹剧画上休止符。

  江澄和金凌一露脸儿,修士们终于退远了,生怕和老道沾上一点儿,老道也不是真糊涂,迅速把肚兜揉成一团,塞进褡裢中。

  他的运气不错,金凌正和江澄低声耳语,并没注意到这边回廊发生了什么。

  事实上,就算撞见了,又能如何?

  难道要去求证孟诗生前接过哪些恩客吗?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待那片浩浩汤汤的油纸伞过去,金光瑶与林立阳侧身而过,孤零零走入雨幕中。

  林立阳想叫住他,又不敢,只得默默目送他离去。

  他本想和孟瑶缓和,被那老道一闹,不仅没好起来,反而弄得更糟,不觉气上心头,欲去寻那老道揍一顿解气,那老道却已没了踪迹。

  正在恼恨间,李修竹对他说:“是不是找那杀千刀的老王八?我替你注意着呢,那老头儿想是知道自己捅了大篓子,往大门跑了。”

  “好!”林立阳后槽牙一咬,也跟着往大门奔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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