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还不算顶变态
巩馨蕾副支队长离开没多久，话单、银行流水账也陆续送到。向海东特别仔细地研究了后者，的确印证之前的推测，□□基本只出不进，李哲雄这几年是在坐吃山空。
“能查到海外账户吗？”，问题一出口，向海东就后悔了，白问的。最近并没有大笔的钱转进来，这不禁让大队长心生不安，蒋家大小姐的三千万呢？足够他做困兽斗的。是还来不及转？还是李哲雄另有账户？当然，显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向海东不愿意死心，既然有李哲雄的身份证号、护照号，也许省厅或者部里能有办法查到海外账户的交易记录。所以他安排高琮来回去向支队领导汇报，请求上级的支持。很多时候办案其实是资源之争，尤其是信息资源。跟着高琮来一起回去的还有邓建和肖琼洁。邓建是回去帮助刘德胜恢复视频的，肖琼洁则是回去赶先进事迹材料的，系列□□案已经有重大突破，得帮手下邀邀功，向海东没有忘记副处竞聘迫在眉睫，刘德胜却深陷侦办电化厂宿舍血案的奋战之中无力它顾。
“你可要下点功夫，虽然这确实是个大案子，但省十佳民警荣誉级别高，先进事迹马虎不得的。”，向海东叮嘱到，干刑侦的人文字难有出众的，肖琼洁算是大队里最拿得出手的，但凡重要的材料都是她拟的第一稿，这也奠定了其在大队不可动摇的地位。
“知道了，头。”，肖琼洁答应道，心里正在想着家里幼儿园大班宝贝闺女，“又得回去憋材料，讨厌！至少能回家了，再多拖几天，婆婆的脸色估计会很难看。”
“还有千万别搞错，支队层面都协调好了，这次推的是刘德胜，这几年他确实很辛苦，成绩也有目共睹。”，向海东刚才其实已经交代过了，还是忍不住又嘱咐一次。李哲雄的案子虽然是二三两个中队为主办的，先进事迹得写到一中队头上。
“明白！”，肖琼洁点点头，眼珠子跟着提溜一圈，一副心领神会的意思。这个表情让向海东心里颇感痛苦，明明是合情又合理的事，怎么搞得这么别扭，仿佛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猫腻一样。
“这么办也是不得已，刘队这几年的付出大家也是有目共睹，这点导向还是要坚持的。”，向海东希望手下能体会他的苦心。
“多劳多得，弘扬正气，小的明白！”，看到向队脸上竟然有点尴尬，肖琼洁笑了。队里的年轻人大都喜欢他，喜欢他的坦诚，喜欢他的不做作。
嘱咐好三个回厦门的手下，向海东又给刘德胜打去电话。中队长正泡在技侦支队对着13305922877这个号码掘地三尺，可惜没啥发现，它的主人很小心，只在必要的时候才开机，推想中的伴随号码始终匹配不出来。听到邓建已经在回厦门的路上，刘德胜也决定回单位。
严格讲，向海东还没有办过的系列杀人案，厦门这近三十年来，有过灭门惨案，但凶手和被害人都是有恩怨的，像这样没有特定目标、随机作案，且时间跨度这么大、被害人这么多，真是没有过。估计整个福建省都找不出来，向海东心想，如果找不到过硬的证据，那么十几条人命将永远沉冤在时间的深渊里。
连续几天作息没规律，饭点错乱，吃得急，睡得少，蛰伏在他腹部的慢性胃炎正在快速苏醒。向海东吃了昨天胡乱从路边药店买来的胃药，顾不得休息，立即带着手下扑向李哲雄的住处。
爱德华盖恩，美国轰动一时的系列杀人犯，一路上向海东都在想着这个名字。盖恩从小住在偏僻的郊外，母亲是一位性情古怪、占有欲极强的女人。没有朋友，没有社交，小盖恩渐渐形成了孤僻、偏执、不知情理的性格，对母亲又依恋又憎恨，于是把杀害与她年龄相似的中老年妇女作为一种报复。不过此时让向海东想起他的原因是，案发后警察发现盖恩把尸体剥皮并缝制成人偶，或是制作成灯笼之类的东西，以作纪念之用。那么，李哲雄会有自己的收藏品，甚至陈列室吗？
杀戮对这些魔鬼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快感？通常还应该有一点点成就感吧，至少对于盖恩是如此的。对于李哲雄又意味着什么？盖恩的成就感让人毛骨悚然，然而这却是他接近常人情感需求的一面。李哲雄会需要成就感吗？还是对于人命是如此无所谓，以至于只剩下虐待和杀戮过程的快感，连纪念品都不屑于保留！一个人的邪恶可以这么纯粹吗？想到这些，向海东不禁焦躁起来，胃部隐隐胀痛，似乎里面的食物永远也消化不完。
案发以后，李哲雄的公司已经被漳州市局的大批警察封锁搜寻。厂区不小，但没能找到作案的厢式货车。员工被挨个询问，可惜所获不多，绝大部分根本就没跟老板说过话。少东家接管以后，老员工陆续都走了，新员工则是更替频繁。最后似乎也只有干了两年多的女会计跟老板熟悉些，起码去过他现在住的地方几次。意识到老板摊上大事之后，这位会计立马变身阿加莎克里斯蒂笔下的马普尔，大谈自己如何慧眼如炬，早看出许多端倪。虽然其实女会计说的大多数没什么用，还是可以大体勾勒出她的老板深居简出，高深莫讳的形象。女会计去过他住处多次，然而每次都只走到门厅部分。看着兴奋异常的女会计，了解内情的民警心里想，如果她知道自己老板是个连环□□杀人犯，会不会觉得头皮发麻，脊背发凉，暗自庆幸自己长得挺安全。
李哲雄卖掉名下所有房子，目前的住处是租来的，位于离公司不远的一个别墅区。警察大队人马，警笛惊天动地，浩浩荡荡杀进别墅区，看门保安顿时慌了手脚，前来接待的物业主任更是一脸惶恐。刚从厦门赶来的技术处的小陈用□□略微拨弄一会，魔鬼巢穴的大门被打开了，在里面等待世人的将会是什么？
进入客厅，向海东看不到什么异样，除了100寸的液晶电视，以及电视柜上的两台崭新的游戏机，其它摆设都很普通，几乎算是简陋了，和主人曾经的大富大贵的身份实在是不相匹配。毕竟是租住的，也可以理解了。摆设简单，卫生工作却做得不马虎，窗明几净，没有什么灰尘。拉开抽屉，里面也大都摆放整齐。还没等上到二楼，物业主任叫来一个四十来岁的保洁阿姨，据说正是她兼职做这一栋三层小楼的卫生。保洁阿姨说给这家刚做半年多，包周一到周六的卫生兼晚饭，主人话很少，对卫生要求挺苛刻，吃的倒还随便。至于主人的日常活动，她说不一定，有时打打游戏，有时看看电视，还经常关在门里做模型。
“模型？”，向海东想起巩馨蕾从柯清华那里了解到的情况，跟着又想起盖恩的人皮手工制品，似乎系列杀人犯都是挺有耐心的。乐于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还有什么比做模型更配的呢？
“他有一间专门放模型的房间，做模型也在那个房间，在二楼。叫啥来着，啥室来着。”
“工作室吧。”，黄国志提醒一句。
“系哦，系哦”，阿姨说了两句表示肯定的闽南语，又接着用普通话说到，“他从来不让我进他的工作室，那个房间都是他自己打扫。如果他不在，一定会把工作室的门锁上。”
向海东一听，有文章啊。于此同时，黄国志也投来意领神会的一瞥。接下来，阿姨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些，可向海东已经没什么耐性听了，看到另一个手下接下阿姨的话茬，立马和黄国志两个直奔二楼。二楼有三个房间，一个是卧室，一个客房，还有一个是锁着的。就是它了，技术处的小陈被叫了上来。出乎意料的是，小陈蹲门口研究片刻，竟然回复说这是超B类锁，钥匙是蛇形槽，类似汽车钥匙那种，自己的工具打不开！
正当向海东已经在认真考虑这门能不能踹开——他已经有很久极力避免干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事了——的时候，小陈又解释要开也可以，就是得使用暴力的办法，用电钻在锁上打孔，然后拨开里面的弹簧舌，倒也不难，就是得花点时间。总比踹门斯文点，再者卧室的门非常厚重，如果这个门也一样，估摸着也踹不开。
趁着小陈开锁，向海东按捺住内心的焦急，先把其它房间走过一遍。没什么能引起注意的，除了卧室床头那个精致的木制十字架让人觉得格外扎眼。魔鬼也会有灵魂不安的时候吗？那些惨死在车厢里的女人狰狞而怨恨的脸也曾出现在他梦里吗？魔鬼也会发噩梦？！见鬼，钻个洞怎么这么慢。
没一会，向海东两个还是又回到那扇锁着的门前，好像惦记着巧克力的小男孩。小陈已经在锁的表面一上一下打好两个小孔，现在正换上一个大号的钻头把孔扩大。难怪需要这么长时间。又是一阵刺耳的金属切削声后，小陈两手各拿一把一字螺丝刀，分别插在两个洞里，慢慢的拨动拨动……，“啪”一声脆响，门开了。藏在里面的会是什么？李哲雄版的人皮灯笼吗？
房间很暗，不透光的窗帘把光线遮挡得严严实实。黄国志摸索着打开门边墙壁上的开关，屋顶的吸顶灯瞬间照亮这个比刚才卧室还大的房间。向海东一边戴手套一边环视一周，摆设一样不复杂，一个超大的L型的展示柜从门边折了个角一直延伸到房间对角。接着大展示柜的是一个大的工作台，搭配一个看起来很专业的长臂折叠台灯，台面上是一些摆放整齐的工具。再过来的这面墙又是一个展示柜。两个展示柜里放满各种模型和玩偶，不同类型，不同风格，不同尺寸，不同材质，算得上一个小小的家庭博物馆。那么，这里面会有纪念品吗？向海东走近展示柜，仔细地浏览起来。
第一个厨柜是各种武器的仿真拼装模型，坦克、战斗机、战舰，都非常精细逼真，可以想象买来的时候零件有多琐碎，尤其是那些半米多长的二战战列舰，没有超于常人的耐心是没办法完成的。
第二个厨柜是帆船模型，因为个头都比较大，所以数量不多。这些帆船都十分精致，很多地方都有漂亮的纹饰。论复杂，也许比不上刚才的仿真模型，但木制材料工艺难度更大，连接也不全靠胶水，对制作者的要求只会更高。
第三个厨柜则是一些动漫玩偶，大大小小足有上百个，除少数几个角色，比如蜘蛛侠、美国队长什么的，大部分向海东都不认识。年轻人的东西，向海东心里想。其实他们之间也就差个十四、五岁，只是这三十多年中国社会的变化太快，十年往往就意味着难以逾越的代沟。
第四个厨柜里的东西有些出乎意料，是一些精美的芭比娃娃，和房间主人的性别年龄多少有点不搭。这些芭比娃娃大约30多公分高，每层八个，总共摆了四层。每个娃娃穿着打扮都不一样，穿和服日本少女，穿公主裙的欧洲贵妇，牛仔打扮的美国女郎，土著打扮的黑人女孩，汉服打扮的中国少女，摆在一起倒也赏心悦目。打开柜门的一瞬间，里面散发出一股淡淡、有些怪异的气味，似乎是混合多种植物的气味，算不上怡人也不算不上难闻。向海东从柜子里拿了一个古希腊步兵打扮的娃娃仔细察看了一下，做工考究，身体的材质结实而有韧性，关节很灵活，身材比例合适，更难得的是脸部细节很精致，上色均匀自然，头发柔软而富有光泽——那种怪异的气味正是娃娃头发上散发出来的，连睫毛都很逼真。向海东仔细摩挲了娃娃露在衣服外面肢体部分——这些娃娃很难不让人联想到盖恩的人皮玩偶。可以确认没有皮革的成分。研究了好一阵，向海东找不到异常，只能悻悻地把娃娃摆了回去。身后的黄国志则拿了一个穿韩服的娃娃也在仔细研究。
第五各厨柜，也是L型展示柜的最后一个厨柜里面是航模和船模，看样子都是能遥控飞行或航行的，其中还有三四台崭新的无人机。
看完L型展示柜，向海东转身走向对面的展示柜，相比要低矮一些，里面的模型就三四个，属于超大型的。最大的是一艘足有一米多长的航空母舰，甲板上摆满三十几架F18战斗机；航母下面是一架大个头的喷气式飞机航模，外形类似米格15；右边是竖格，里面有两把造型奇特、外形酷炫的剑挂在支架上。
最后就剩下那个金属支架、木制桌面的工作台。向海东打开固定在桌面边缘的长臂折叠台灯，灯光很亮，胡桃木桌面光滑的表面基本没有什么灰尘。工作台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种模型制作的工具，刻刀、胶水、画笔颜料、各种工具尺子。
“看来他有一段时间没有做了，没有材料，更没有半成品。”，黄国志跟在上司身后，手里的娃娃已经放回柜子里。
“可是桌面和椅子又很干净，说明他还是经常坐在这位置的。阿姨不是说这一间她不打扫的。”，向海东回答到。他可以想象黄国志一定在想同一个问题：他经常坐在这个位置上干什么？
“把玩藏品？”，黄国志随口说到，“收藏这么多东西，应该会经常拿出来看看吧。”
“嗯，很有可能。”，手下的话倒是让向海东有了一个想法，“你再把柜子的东西仔细看看，经常拿出来看的肯定灰尘比较少，也许……”
黄国志立刻明白队长的意思，没等向海东说完就答应了一声明白，转身回去察看展示柜里的模型。
向海东则继续研究工作台。桌面下有两个抽屉，拉开左边那个放着一些电动工具，应该也是制作模型用的。然而右边那个抽屉里的东西却让人有点意外，有两个女人烫头发的卷发夹，各种细梳子，一个迷你型的电动缝纫机，还有几瓶类似啫喱水的塑料瓶，瓶子上都是外文，而且还不是英文。向海东仔细察看那几个瓶子，终于再其中一个的底部找到一张中文标签，上面有“品名：柔发剂”的字样。
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在这里？向海东心生疑窦，不过对刑事侦查，这是好事。他旋开柔发剂的盖子，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扑鼻而来，没错，就是刚才那些娃娃头发上的味道。向海东脑海里有如火光闪过，他猛的回头去看摆放娃娃的那个橱柜。黄国志正好也检查到那个橱柜。
“向队，我看就这些娃娃最少……”，黄国志背对着大队长说到。
“我知道。”，这次轮到向海东没等手下说完，“把哪些娃娃都拿过来吧。”
黄国志跟向海东也有几年了，大队长语气的透着少有的急切，这通常意味着有重要的发现。于是手脚麻利地来回走动，小心把柜子里的娃娃拿出十个出来给向海东。
“你看，这些娃娃的头发都重新安装过。”，向海东把其中一个日本和服装扮的娃娃拿到台灯下，轻轻掰开发饰，露出头发的根部。可以看出哪些头发是用黑线密密地缝在黑布条上，然后才用胶水固定在娃娃的头上。手工很精巧，不近距离仔细察看根本无法发现。
“这些头发是后来加上去的？”，黄国志也意识到这里面有文章。
向海东没有回答，而是在一堆娃娃里继续翻找，然后拿出了一个穿比基尼泳装的金发娃娃，同样在灯下翻开她的头发，可以看出这一个是没有改造过的，头发是直接固定在头皮上的。然后向海东又比较了换过头发和没换过的两种娃娃的发质，前一种更柔软，比较暗淡；后一种则比较坚韧，灯光下反射出塑料丝的光泽。
“这是真头发。”，黄国志摸着和服娃娃的黑头发说到，说完不觉的倒吸一口气。
向海东还是没有回答，查看完桌子上的，又去看还在柜子里的，然后把所有换过头发的娃娃拿出来，没换过的放回柜子。
“十一个，十一个，……”，向海东两手撑着桌面，低头看着这些鲜艳亮丽的娃娃，阴沉着脸自言自语着。
“这意味着……”，黄国志话到嘴边竟然说不出口，“我天啊！”
向海东呆望着满桌的娃娃，脑海里浮现的是那具腐烂在工地基坑里基本只剩白骨的女尸，还有林地里被野狗刨出来的那两具爬满蛆虫的女尸。这么说还有八个！八个甚至连尸骨都无处找寻的受害者。
“我去叫小陈来，看看有没有机会。”，黄国志去找技术处的人来准备做DNA比对。
向海东盯着娃娃，脑海里的那几具女尸的影像挥之不去。每当夜深人静，这个恶魔独自关在房间里凝视着橱窗里这一整排娃娃时，会是什么感觉？他，应该说“它”，一定会经常把它们拿出来把玩吧。当手指滑过这些来自受害者的发丝时，当与娃娃的眼睛对视时，又想些什么？是为自己的非凡“杰作”而自鸣得意，一边兴致勃勃地计划着下一次出手；还是一次又一次让自己沉浸在对那些非人景象的回忆里，任由头发主人的哀嚎声在耳边回响，再次亢奋不已？
“希望不大。”，稍做检查后，小陈说到，他拿的是一个八十年代时尚女郎装束的娃娃，“这些头发看样子是剪下来了，而且还用化学药剂处理过。”
“是，至少有上过柔发剂。”，向海东回答到。他知道小陈的意思，只有那些拔下来带毛囊的头发才能提取到DNA，才能进行基因比对。小陈微微点了点头，手上继续着对娃娃的检查。突然他好像有所发现，于是把手中的娃娃面朝下放在桌面上，用两个镊子轻轻拉开娃娃黑白格的半袖上衣，肉色的后背上露出两行细小工整的字：“泉州南安莲塘村”，“2013年5月15日，005”。
看到这些字，黄国志大声说到：“失踪记录上就有一条是南安的！一个高中的女孩子。”，向海东也从刚才的恍惚中清醒过来。
“叫，叫，……，”，黄国志歪着头努力回想，一只手指头在空中虚点着，“卓文霞！”。
小陈并没有停下来听黄国志的话，他又把另一个娃娃放到。粘扣被拉开时，发出轻微的撕裂声。
“湖南郴州南塔公园，2012年7月23日，002”
“还有湖南的？我去把名单拿上来。”，黄国志说着下楼去取资料。
“天啊！失踪了这么多女孩，你们警察都无动于衷吗！”，蒋丽的指责突然在向海东的脑海里炸响，听起来怒不可遏。他的胃部一阵痉挛，过多的胃酸灼烧着胃壁，引发了强烈的烧心感。
“龙岩永定培才中学，2014年4月19日，008，陈曼香”
“那个废弃的建筑工地的地基坑里的女孩子，4月20日报的失踪。”，黄国志已经回来，低头在手里那叠用大号蝴蝶夹夹在一起的超厚A4纸材料里核对着地点和日期。向海东清晰地记得那些照片，拍得很昏暗。一个只挖了地基的工地，四周长满半人多高的杂草，黑漆漆里基坑里一具黑乎乎的尸体半埋在泥土里。如果不仔细辨认，如果不是已经露出白骨的四肢末端，你可能根本看不出来那里有一具尸体。不知道是不是脑海的影像进一步刺激了胃部的神经，向海东觉得胃部愈加的火辣辣，整个口腔充斥着混杂了午饭味道的反酸。他不由自主地舔舔干巴巴嘴唇，用力地咽了一下口水。
“浙江丽水腊口镇，月7日，011，唐筱雨”，又一个，小陈念到。
“10月9日报失踪。”，黄国志边说边快速翻着厚厚的资料，纸张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所以“它”终究还是给自己留了纪念品，这个魔鬼还是残留着一点点人性的弱点——虚荣。“它”还是需要点庸俗的成就感，这个房间就是荣誉室，这些娃娃就是勋章，正像那些王牌飞行员的战斗机，上面画满被自己击落的敌机的小图案，向世人炫耀着自己的赫赫武功。“它”大概会因为无处吹嘘而愤愤不平吧？
向海东回想起来的路上的那些想法。至少“它”还没有那么无所谓，“它”的邪恶夹杂着人性的成分，因而还不算顶变态的吧。“你他妈想什么呢！”，向海东被自己这个不可理喻的结论给惹恼了，不由自主发出一声充满鄙夷的嗤笑，引得边上两个下属不解地对望一眼。
“湖南常德汉寿县，2012年9月2日，003”
“广东韶关始兴县，2014年7月13日，009，童珍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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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查到海外账户吗？”，问题一出口，向海东就后悔了，白问的。最近并没有大笔的钱转进来，这不禁让大队长心生不安，蒋家大小姐的三千万呢？足够他做困兽斗的。是还来不及转？还是李哲雄另有账户？当然，显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向海东不愿意死心，既然有李哲雄的身份证号、护照号，也许省厅或者部里能有办法查到海外账户的交易记录。所以他安排高琮来回去向支队领导汇报，请求上级的支持。很多时候办案其实是资源之争，尤其是信息资源。跟着高琮来一起回去的还有邓建和肖琼洁。邓建是回去帮助刘德胜恢复视频的，肖琼洁则是回去赶先进事迹材料的，系列□□案已经有重大突破，得帮手下邀邀功，向海东没有忘记副处竞聘迫在眉睫，刘德胜却深陷侦办电化厂宿舍血案的奋战之中无力它顾。
“你可要下点功夫，虽然这确实是个大案子，但省十佳民警荣誉级别高，先进事迹马虎不得的。”，向海东叮嘱到，干刑侦的人文字难有出众的，肖琼洁算是大队里最拿得出手的，但凡重要的材料都是她拟的第一稿，这也奠定了其在大队不可动摇的地位。
“知道了，头。”，肖琼洁答应道，心里正在想着家里幼儿园大班宝贝闺女，“又得回去憋材料，讨厌！至少能回家了，再多拖几天，婆婆的脸色估计会很难看。”
“还有千万别搞错，支队层面都协调好了，这次推的是刘德胜，这几年他确实很辛苦，成绩也有目共睹。”，向海东刚才其实已经交代过了，还是忍不住又嘱咐一次。李哲雄的案子虽然是二三两个中队为主办的，先进事迹得写到一中队头上。
“明白！”，肖琼洁点点头，眼珠子跟着提溜一圈，一副心领神会的意思。这个表情让向海东心里颇感痛苦，明明是合情又合理的事，怎么搞得这么别扭，仿佛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猫腻一样。
“这么办也是不得已，刘队这几年的付出大家也是有目共睹，这点导向还是要坚持的。”，向海东希望手下能体会他的苦心。
“多劳多得，弘扬正气，小的明白！”，看到向队脸上竟然有点尴尬，肖琼洁笑了。队里的年轻人大都喜欢他，喜欢他的坦诚，喜欢他的不做作。
嘱咐好三个回厦门的手下，向海东又给刘德胜打去电话。中队长正泡在技侦支队对着13305922877这个号码掘地三尺，可惜没啥发现，它的主人很小心，只在必要的时候才开机，推想中的伴随号码始终匹配不出来。听到邓建已经在回厦门的路上，刘德胜也决定回单位。
严格讲，向海东还没有办过的系列杀人案，厦门这近三十年来，有过灭门惨案，但凶手和被害人都是有恩怨的，像这样没有特定目标、随机作案，且时间跨度这么大、被害人这么多，真是没有过。估计整个福建省都找不出来，向海东心想，如果找不到过硬的证据，那么十几条人命将永远沉冤在时间的深渊里。
连续几天作息没规律，饭点错乱，吃得急，睡得少，蛰伏在他腹部的慢性胃炎正在快速苏醒。向海东吃了昨天胡乱从路边药店买来的胃药，顾不得休息，立即带着手下扑向李哲雄的住处。
爱德华盖恩，美国轰动一时的系列杀人犯，一路上向海东都在想着这个名字。盖恩从小住在偏僻的郊外，母亲是一位性情古怪、占有欲极强的女人。没有朋友，没有社交，小盖恩渐渐形成了孤僻、偏执、不知情理的性格，对母亲又依恋又憎恨，于是把杀害与她年龄相似的中老年妇女作为一种报复。不过此时让向海东想起他的原因是，案发后警察发现盖恩把尸体剥皮并缝制成人偶，或是制作成灯笼之类的东西，以作纪念之用。那么，李哲雄会有自己的收藏品，甚至陈列室吗？
杀戮对这些魔鬼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快感？通常还应该有一点点成就感吧，至少对于盖恩是如此的。对于李哲雄又意味着什么？盖恩的成就感让人毛骨悚然，然而这却是他接近常人情感需求的一面。李哲雄会需要成就感吗？还是对于人命是如此无所谓，以至于只剩下虐待和杀戮过程的快感，连纪念品都不屑于保留！一个人的邪恶可以这么纯粹吗？想到这些，向海东不禁焦躁起来，胃部隐隐胀痛，似乎里面的食物永远也消化不完。
案发以后，李哲雄的公司已经被漳州市局的大批警察封锁搜寻。厂区不小，但没能找到作案的厢式货车。员工被挨个询问，可惜所获不多，绝大部分根本就没跟老板说过话。少东家接管以后，老员工陆续都走了，新员工则是更替频繁。最后似乎也只有干了两年多的女会计跟老板熟悉些，起码去过他现在住的地方几次。意识到老板摊上大事之后，这位会计立马变身阿加莎克里斯蒂笔下的马普尔，大谈自己如何慧眼如炬，早看出许多端倪。虽然其实女会计说的大多数没什么用，还是可以大体勾勒出她的老板深居简出，高深莫讳的形象。女会计去过他住处多次，然而每次都只走到门厅部分。看着兴奋异常的女会计，了解内情的民警心里想，如果她知道自己老板是个连环□□杀人犯，会不会觉得头皮发麻，脊背发凉，暗自庆幸自己长得挺安全。
李哲雄卖掉名下所有房子，目前的住处是租来的，位于离公司不远的一个别墅区。警察大队人马，警笛惊天动地，浩浩荡荡杀进别墅区，看门保安顿时慌了手脚，前来接待的物业主任更是一脸惶恐。刚从厦门赶来的技术处的小陈用□□略微拨弄一会，魔鬼巢穴的大门被打开了，在里面等待世人的将会是什么？
进入客厅，向海东看不到什么异样，除了100寸的液晶电视，以及电视柜上的两台崭新的游戏机，其它摆设都很普通，几乎算是简陋了，和主人曾经的大富大贵的身份实在是不相匹配。毕竟是租住的，也可以理解了。摆设简单，卫生工作却做得不马虎，窗明几净，没有什么灰尘。拉开抽屉，里面也大都摆放整齐。还没等上到二楼，物业主任叫来一个四十来岁的保洁阿姨，据说正是她兼职做这一栋三层小楼的卫生。保洁阿姨说给这家刚做半年多，包周一到周六的卫生兼晚饭，主人话很少，对卫生要求挺苛刻，吃的倒还随便。至于主人的日常活动，她说不一定，有时打打游戏，有时看看电视，还经常关在门里做模型。
“模型？”，向海东想起巩馨蕾从柯清华那里了解到的情况，跟着又想起盖恩的人皮手工制品，似乎系列杀人犯都是挺有耐心的。乐于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还有什么比做模型更配的呢？
“他有一间专门放模型的房间，做模型也在那个房间，在二楼。叫啥来着，啥室来着。”
“工作室吧。”，黄国志提醒一句。
“系哦，系哦”，阿姨说了两句表示肯定的闽南语，又接着用普通话说到，“他从来不让我进他的工作室，那个房间都是他自己打扫。如果他不在，一定会把工作室的门锁上。”
向海东一听，有文章啊。于此同时，黄国志也投来意领神会的一瞥。接下来，阿姨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些，可向海东已经没什么耐性听了，看到另一个手下接下阿姨的话茬，立马和黄国志两个直奔二楼。二楼有三个房间，一个是卧室，一个客房，还有一个是锁着的。就是它了，技术处的小陈被叫了上来。出乎意料的是，小陈蹲门口研究片刻，竟然回复说这是超B类锁，钥匙是蛇形槽，类似汽车钥匙那种，自己的工具打不开！
正当向海东已经在认真考虑这门能不能踹开——他已经有很久极力避免干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事了——的时候，小陈又解释要开也可以，就是得使用暴力的办法，用电钻在锁上打孔，然后拨开里面的弹簧舌，倒也不难，就是得花点时间。总比踹门斯文点，再者卧室的门非常厚重，如果这个门也一样，估摸着也踹不开。
趁着小陈开锁，向海东按捺住内心的焦急，先把其它房间走过一遍。没什么能引起注意的，除了卧室床头那个精致的木制十字架让人觉得格外扎眼。魔鬼也会有灵魂不安的时候吗？那些惨死在车厢里的女人狰狞而怨恨的脸也曾出现在他梦里吗？魔鬼也会发噩梦？！见鬼，钻个洞怎么这么慢。
没一会，向海东两个还是又回到那扇锁着的门前，好像惦记着巧克力的小男孩。小陈已经在锁的表面一上一下打好两个小孔，现在正换上一个大号的钻头把孔扩大。难怪需要这么长时间。又是一阵刺耳的金属切削声后，小陈两手各拿一把一字螺丝刀，分别插在两个洞里，慢慢的拨动拨动……，“啪”一声脆响，门开了。藏在里面的会是什么？李哲雄版的人皮灯笼吗？
房间很暗，不透光的窗帘把光线遮挡得严严实实。黄国志摸索着打开门边墙壁上的开关，屋顶的吸顶灯瞬间照亮这个比刚才卧室还大的房间。向海东一边戴手套一边环视一周，摆设一样不复杂，一个超大的L型的展示柜从门边折了个角一直延伸到房间对角。接着大展示柜的是一个大的工作台，搭配一个看起来很专业的长臂折叠台灯，台面上是一些摆放整齐的工具。再过来的这面墙又是一个展示柜。两个展示柜里放满各种模型和玩偶，不同类型，不同风格，不同尺寸，不同材质，算得上一个小小的家庭博物馆。那么，这里面会有纪念品吗？向海东走近展示柜，仔细地浏览起来。
第一个厨柜是各种武器的仿真拼装模型，坦克、战斗机、战舰，都非常精细逼真，可以想象买来的时候零件有多琐碎，尤其是那些半米多长的二战战列舰，没有超于常人的耐心是没办法完成的。
第二个厨柜是帆船模型，因为个头都比较大，所以数量不多。这些帆船都十分精致，很多地方都有漂亮的纹饰。论复杂，也许比不上刚才的仿真模型，但木制材料工艺难度更大，连接也不全靠胶水，对制作者的要求只会更高。
第三个厨柜则是一些动漫玩偶，大大小小足有上百个，除少数几个角色，比如蜘蛛侠、美国队长什么的，大部分向海东都不认识。年轻人的东西，向海东心里想。其实他们之间也就差个十四、五岁，只是这三十多年中国社会的变化太快，十年往往就意味着难以逾越的代沟。
第四个厨柜里的东西有些出乎意料，是一些精美的芭比娃娃，和房间主人的性别年龄多少有点不搭。这些芭比娃娃大约30多公分高，每层八个，总共摆了四层。每个娃娃穿着打扮都不一样，穿和服日本少女，穿公主裙的欧洲贵妇，牛仔打扮的美国女郎，土著打扮的黑人女孩，汉服打扮的中国少女，摆在一起倒也赏心悦目。打开柜门的一瞬间，里面散发出一股淡淡、有些怪异的气味，似乎是混合多种植物的气味，算不上怡人也不算不上难闻。向海东从柜子里拿了一个古希腊步兵打扮的娃娃仔细察看了一下，做工考究，身体的材质结实而有韧性，关节很灵活，身材比例合适，更难得的是脸部细节很精致，上色均匀自然，头发柔软而富有光泽——那种怪异的气味正是娃娃头发上散发出来的，连睫毛都很逼真。向海东仔细摩挲了娃娃露在衣服外面肢体部分——这些娃娃很难不让人联想到盖恩的人皮玩偶。可以确认没有皮革的成分。研究了好一阵，向海东找不到异常，只能悻悻地把娃娃摆了回去。身后的黄国志则拿了一个穿韩服的娃娃也在仔细研究。
第五各厨柜，也是L型展示柜的最后一个厨柜里面是航模和船模，看样子都是能遥控飞行或航行的，其中还有三四台崭新的无人机。
看完L型展示柜，向海东转身走向对面的展示柜，相比要低矮一些，里面的模型就三四个，属于超大型的。最大的是一艘足有一米多长的航空母舰，甲板上摆满三十几架F18战斗机；航母下面是一架大个头的喷气式飞机航模，外形类似米格15；右边是竖格，里面有两把造型奇特、外形酷炫的剑挂在支架上。
最后就剩下那个金属支架、木制桌面的工作台。向海东打开固定在桌面边缘的长臂折叠台灯，灯光很亮，胡桃木桌面光滑的表面基本没有什么灰尘。工作台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种模型制作的工具，刻刀、胶水、画笔颜料、各种工具尺子。
“看来他有一段时间没有做了，没有材料，更没有半成品。”，黄国志跟在上司身后，手里的娃娃已经放回柜子里。
“可是桌面和椅子又很干净，说明他还是经常坐在这位置的。阿姨不是说这一间她不打扫的。”，向海东回答到。他可以想象黄国志一定在想同一个问题：他经常坐在这个位置上干什么？
“把玩藏品？”，黄国志随口说到，“收藏这么多东西，应该会经常拿出来看看吧。”
“嗯，很有可能。”，手下的话倒是让向海东有了一个想法，“你再把柜子的东西仔细看看，经常拿出来看的肯定灰尘比较少，也许……”
黄国志立刻明白队长的意思，没等向海东说完就答应了一声明白，转身回去察看展示柜里的模型。
向海东则继续研究工作台。桌面下有两个抽屉，拉开左边那个放着一些电动工具，应该也是制作模型用的。然而右边那个抽屉里的东西却让人有点意外，有两个女人烫头发的卷发夹，各种细梳子，一个迷你型的电动缝纫机，还有几瓶类似啫喱水的塑料瓶，瓶子上都是外文，而且还不是英文。向海东仔细察看那几个瓶子，终于再其中一个的底部找到一张中文标签，上面有“品名：柔发剂”的字样。
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在这里？向海东心生疑窦，不过对刑事侦查，这是好事。他旋开柔发剂的盖子，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扑鼻而来，没错，就是刚才那些娃娃头发上的味道。向海东脑海里有如火光闪过，他猛的回头去看摆放娃娃的那个橱柜。黄国志正好也检查到那个橱柜。
“向队，我看就这些娃娃最少……”，黄国志背对着大队长说到。
“我知道。”，这次轮到向海东没等手下说完，“把哪些娃娃都拿过来吧。”
黄国志跟向海东也有几年了，大队长语气的透着少有的急切，这通常意味着有重要的发现。于是手脚麻利地来回走动，小心把柜子里的娃娃拿出十个出来给向海东。
“你看，这些娃娃的头发都重新安装过。”，向海东把其中一个日本和服装扮的娃娃拿到台灯下，轻轻掰开发饰，露出头发的根部。可以看出哪些头发是用黑线密密地缝在黑布条上，然后才用胶水固定在娃娃的头上。手工很精巧，不近距离仔细察看根本无法发现。
“这些头发是后来加上去的？”，黄国志也意识到这里面有文章。
向海东没有回答，而是在一堆娃娃里继续翻找，然后拿出了一个穿比基尼泳装的金发娃娃，同样在灯下翻开她的头发，可以看出这一个是没有改造过的，头发是直接固定在头皮上的。然后向海东又比较了换过头发和没换过的两种娃娃的发质，前一种更柔软，比较暗淡；后一种则比较坚韧，灯光下反射出塑料丝的光泽。
“这是真头发。”，黄国志摸着和服娃娃的黑头发说到，说完不觉的倒吸一口气。
向海东还是没有回答，查看完桌子上的，又去看还在柜子里的，然后把所有换过头发的娃娃拿出来，没换过的放回柜子。
“十一个，十一个，……”，向海东两手撑着桌面，低头看着这些鲜艳亮丽的娃娃，阴沉着脸自言自语着。
“这意味着……”，黄国志话到嘴边竟然说不出口，“我天啊！”
向海东呆望着满桌的娃娃，脑海里浮现的是那具腐烂在工地基坑里基本只剩白骨的女尸，还有林地里被野狗刨出来的那两具爬满蛆虫的女尸。这么说还有八个！八个甚至连尸骨都无处找寻的受害者。
“我去叫小陈来，看看有没有机会。”，黄国志去找技术处的人来准备做DNA比对。
向海东盯着娃娃，脑海里的那几具女尸的影像挥之不去。每当夜深人静，这个恶魔独自关在房间里凝视着橱窗里这一整排娃娃时，会是什么感觉？他，应该说“它”，一定会经常把它们拿出来把玩吧。当手指滑过这些来自受害者的发丝时，当与娃娃的眼睛对视时，又想些什么？是为自己的非凡“杰作”而自鸣得意，一边兴致勃勃地计划着下一次出手；还是一次又一次让自己沉浸在对那些非人景象的回忆里，任由头发主人的哀嚎声在耳边回响，再次亢奋不已？
“希望不大。”，稍做检查后，小陈说到，他拿的是一个八十年代时尚女郎装束的娃娃，“这些头发看样子是剪下来了，而且还用化学药剂处理过。”
“是，至少有上过柔发剂。”，向海东回答到。他知道小陈的意思，只有那些拔下来带毛囊的头发才能提取到DNA，才能进行基因比对。小陈微微点了点头，手上继续着对娃娃的检查。突然他好像有所发现，于是把手中的娃娃面朝下放在桌面上，用两个镊子轻轻拉开娃娃黑白格的半袖上衣，肉色的后背上露出两行细小工整的字：“泉州南安莲塘村”，“2013年5月15日，005”。
看到这些字，黄国志大声说到：“失踪记录上就有一条是南安的！一个高中的女孩子。”，向海东也从刚才的恍惚中清醒过来。
“叫，叫，……，”，黄国志歪着头努力回想，一只手指头在空中虚点着，“卓文霞！”。
小陈并没有停下来听黄国志的话，他又把另一个娃娃放到。粘扣被拉开时，发出轻微的撕裂声。
“湖南郴州南塔公园，2012年7月23日，002”
“还有湖南的？我去把名单拿上来。”，黄国志说着下楼去取资料。
“天啊！失踪了这么多女孩，你们警察都无动于衷吗！”，蒋丽的指责突然在向海东的脑海里炸响，听起来怒不可遏。他的胃部一阵痉挛，过多的胃酸灼烧着胃壁，引发了强烈的烧心感。
“龙岩永定培才中学，2014年4月19日，008，陈曼香”
“那个废弃的建筑工地的地基坑里的女孩子，4月20日报的失踪。”，黄国志已经回来，低头在手里那叠用大号蝴蝶夹夹在一起的超厚A4纸材料里核对着地点和日期。向海东清晰地记得那些照片，拍得很昏暗。一个只挖了地基的工地，四周长满半人多高的杂草，黑漆漆里基坑里一具黑乎乎的尸体半埋在泥土里。如果不仔细辨认，如果不是已经露出白骨的四肢末端，你可能根本看不出来那里有一具尸体。不知道是不是脑海的影像进一步刺激了胃部的神经，向海东觉得胃部愈加的火辣辣，整个口腔充斥着混杂了午饭味道的反酸。他不由自主地舔舔干巴巴嘴唇，用力地咽了一下口水。
“浙江丽水腊口镇，月7日，011，唐筱雨”，又一个，小陈念到。
“10月9日报失踪。”，黄国志边说边快速翻着厚厚的资料，纸张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所以“它”终究还是给自己留了纪念品，这个魔鬼还是残留着一点点人性的弱点——虚荣。“它”还是需要点庸俗的成就感，这个房间就是荣誉室，这些娃娃就是勋章，正像那些王牌飞行员的战斗机，上面画满被自己击落的敌机的小图案，向世人炫耀着自己的赫赫武功。“它”大概会因为无处吹嘘而愤愤不平吧？
向海东回想起来的路上的那些想法。至少“它”还没有那么无所谓，“它”的邪恶夹杂着人性的成分，因而还不算顶变态的吧。“你他妈想什么呢！”，向海东被自己这个不可理喻的结论给惹恼了，不由自主发出一声充满鄙夷的嗤笑，引得边上两个下属不解地对望一眼。
“湖南常德汉寿县，2012年9月2日，003”
“广东韶关始兴县，2014年7月13日，009，童珍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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