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表态_臣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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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表态

  晏青染在宫里养了小半月,直到伤口开始愈合,言行也不见有异,能看出确实未有大碍,只是个流血过量看着唬人的皮外伤,明棠才终于下令去宣了晏祯觐见。

  这小半月里,晏祯几乎是日日入宫求见,但明棠一不宣召,二不让他见晏青染,就是铁了心要把人留在宫里,任由晏祯上蹿下跳,甚至差点儿一头撞在殿前,她也没有松过口。

  晏祯到底是为人臣子,虽然知道皇帝敬重他,不会赐他抄家处斩,但也不敢做到擅闯帝王寝宫那一步,只能每日过去请个安,指望她能良心发现,再体谅他一回。

  如此日复一日,头发都花白了不少。

  而晏青染虽然在宫里过得舒坦,不仅霸占了明棠的一整张大床,每日里吃着御膳房变着法儿做出来的花样菜式,也不用读书写诗,练习女工,眼看小脸儿都圆润了不少,再不见当日失血过多的苍白模样,的确是过的神仙日子了。

  但她心里也同样惦记着她的老父亲,追着明棠问了几次晏祯近况,明棠虽然没告诉她晏祯日日进宫求见,但也给了她承诺,待她养好伤后,就让晏祯来接她回家。

  如今晏青染被她养的很好,除了额上的伤口仍需每日换药,覆着白纱之外,仅从面色光泽而言,决计是看不出是个伤者了。

  虽然不太舍得,但君王一诺千金,且明棠也没想着要一直没名没份的把她绑在宫里,在问过宋瑾,确定晏青染伤势无恙之后,终于在御书房召见了晏祯。

  问风阁的事经明棠大力封锁,倒也没闹到沸沸扬扬的程度,但是多少有风闻传出,再加上梁王现在还在大牢里关着,晏祯自己多少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是造了什么孽障,做了半生清正之臣,虽然位高权重,但向来未有仗势欺人之举措,有幸得先帝提携,忠君爱国四个字,他是刻在了骨子里的。

  晏青染出生那年,先帝闻讯,曾委婉表示过要和他结个姻亲的想法。

  但晏祯一生也只得了这一个女儿,晏青染出生时他夫人难产,女儿还未满月就撒手人寰,临终前千万叮咛,要他守女儿一生平安静好,更不敢沾染皇家。

  晏祯答应了,很快为晏青染选定了一个未婚夫,也算是回绝了先帝的想法。

  十七年来,相府没有新夫人,只有一个被他千娇百宠出来的大小姐。

  吕显出身显贵,才貌俱佳,又受皇帝看重,年纪轻轻就做到六部侍郎之位,已然实属罕见,堪称上京子弟第一流。

  虽然他成名至此,多少有着家世原因,但晏祯看重的并不止这些。

  太尉吕弘安有五子,其中吕显最幼,也最受父亲宠爱,虽然吕显爱读书不爱习武,未能做到吕弘安期盼的文武双全,但仍被其称为“可继吕门之风”,偏爱之意明目张胆。

  除了才名之外,吕显也有贤名在外。

  无人不知他已定亲,但官家子弟往来,难免有享乐之风横行,无论是茶行诗会的附庸风雅,还是船头诵月照古今的闲来趣事,总是有丝竹在耳,红颜在侧。

  从古至今的男子风流,向来算不得什么污名,可聚众间唯有吕显袖手独坐,只谈诗文,不问风月,纵与伶人对赋,也是落落大方,从不沉湎温柔。

  他的一身清白与洁身自好,或许在旁人眼中多少有些假正经,但是在晏祯看来,就是他对这桩亲事的忠守,十七年来以翁婿相称,他也愿意相信吕显的正直。

  这桩婚事,他以为选的极好,问过晏青染,也没见她有所反驳。

  可晏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当初为了躲避皇家诡谲而为女儿选中的安稳日子,竟然最后还是得到了来自皇家的破坏。

  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明明自己也是个女儿身,非要打她女儿的主意。

  一个庸碌无能的王爷,手里没有任何实权,也敢仗着血脉之尊,在宫里就敢对他女儿动手动脚,还差点害得晏青染以死明志。

  晏祯何止心寒意冷,如果不是明棠的反应果决,没有彻底毁了晏青染的名声,对于梁王也没有要蓄意包庇的意思,还算是给了他一个交代,他真想立刻上书辞官,带着一大家子回老家种地去,也总比在京都用忠心换报应强。

  没能见到女儿的小半个月里,晏祯虽然心有怨怼,但也逐渐冷静了许多,没有像开始的那两天试图以触柱见血而令皇帝妥协。

  他想起来甚至有些后怕,如果自己真因一时意气站到了与皇帝的对立面,那毁了的绝不只是他对先帝的承诺,以及他与明棠的君臣之谊。

  到时候整个晏家都会被他拖累了,他还怎么去护住他的女儿?

  所以当晏祯终于得到宣召,得见皇帝真容的时候,他的平静和淡定甚至让明棠感到诧异,忍不住问他:“相爷没带奏章来?”

  晏祯反问道:“臣无事启奏,为何要带奏章来?”

  明棠坐在御案之后,眉眼微垂,嗓音冷冽道:“当然是把奏章甩到朕的脸上,来解一解相爷的委屈,和因朕没护好染儿,而让她受伤的愤恨。”

  “臣纵有委屈,何以发于君上?”晏祯面色不改,拱手道:“至于小女之伤,亦与陛下无关,承蒙陛下恩典,让小女在宫中养伤,臣当感念君恩,又何有愤恨之情?”

  明棠闻言抬眸看向他,淡声道:“相爷怨朕了。”

  晏祯屈膝跪地,给她行了个大礼,俯首道:“臣不敢对陛下心生怨怼,亦不敢向陛下为小女讨什么公道,只求陛下放小女出宫,允其婚嫁自由。”

  “染儿的公道,的确无需你来讨,朕自会给她一个交代。”

  明棠站起身,自案后走出到晏祯面前站定,晏祯仍俯首叩拜,只能隐约看到她的一双描金云纹鹿靴,又听她道:“今日召你来,为的也是让你把她接回家去,至于她的婚事……”

  她顿了一下,倒是未直言断定,只是说:“相爷还需三思而后定。”

  晏祯埋首更深,以头触地,沉声道:“小女婚事早定,尔来十七年矣,臣何止有三思?且两府之姻,陛下并非近日方知,为何忽然横加阻拦?微臣愚钝,百思难解君意。”

  “朕不信吕显没有告诉你。”明棠低眉看着他,并不顾忌殿内还有宫人在侧,直言道:“朕有意聘染儿为后,宣告天下,位正中宫。”

  晏祯猛然抬起头来,目眦欲裂,厉声道:“陛下慎言!”

  殿内宫人皆低下头去,一个个缩着脖子,恨不得都成为聋子,生怕因为听到了不该听的话而遭了皇帝忌惮,从而惹来杀身之祸。

  而明棠却并未将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仍是垂眸看着晏祯,被他吼了一声也是面不改色,甚至眼含笑意,劝慰他道:“气大伤身,相爷息怒。”

  晏祯如何息怒?

  他没怒发冲冠地站起来指着明棠骂昏君,已经是极尽克制的保持君臣之礼了。

  莫说他从未想过要让晏青染和皇家有所牵连,即便是当年先帝没能让步,强硬着把晏青染定给了皇家,那也无论如何轮不到明棠来娶。

  还宣告天下,位正中宫,亏她能说出口来!

  晏祯强忍着对她吹胡子瞪眼的冲动,压着怒气道:“不说世人,起码在整个京都,无人不知染儿与吕显自幼定下的婚事。陛下糊涂,要君夺臣妻,该身负骂名,千年万年无休矣,臣无论是作为陛下的臣子,还是作为染儿的父亲,都万万不能由陛下任性。”

  “君夺臣妻,身负骂名。”明棠跟着念了一遍这几个字。

  晏祯以为她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连忙苦口婆心地继续劝道:“纵为万人之上,难堵悠悠之口,陛下明明可以做千古明君,何必为一时意气被今人后人唾骂呢?”

  他到如今还是觉得明棠要娶晏青染纯粹是为了报复,就如同杀人抄家一样,只是无论是晏祯还是吕弘安,在朝中的位置都过于举足轻重,必不能像包括汪文泽在内的那八个倒霉鬼一样随意定斩,所以她只能想法子给人找不痛快了。

  晏祯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曾招惹过她的,那就只能是吕家的灾殃了。

  只不过此事牵扯到了晏青染,他必不能坐以待毙,如果明棠仅是阻拦两府联姻,那纵然是晏祯不舍吕显这个好贤婿,但为了躲避君王忌惮,也为了女儿的终身幸福,他也愿忍痛去退这一回婚,凭借相府之名,也不难再为晏青染重新相看一个好夫婿。

  坏只坏在明棠因伤歇了几个月,虽终于身子大好,但脑子好像彻底坏了,居然要让晏青染入宫为后,这在晏祯心里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他心里已有章程,想和明棠讨价还价一番,先向她表明君夺臣妻的利害关系,让她动摇立后的念头,再后退一步,表示自己有意解除和吕家姻亲,让她放下猜忌。

  眼见明棠已经给了反应,晏祯心下稍安,正想按计划再表忠心,却没想到明棠根本没跟着他的思路走,竟然微微一笑道:“身后之事,恰如朝露云烟罢了,朕这一生不需要立不世之功,也不需要留万古清名。”

  她略微弯下腰,眯眼看着晏祯,一字一句道:“我只要晏青染。”

  晏祯沉默片刻,终于理清了她的话,缓缓深吸了一口气,面上涨得通红。

  诚然在一个爱女如命的父亲眼底心中,他的染儿就是举世无双的好姑娘,但若论事实而言,晏青染的才名与美名,与吕显一样,多少也沾了些家世的光。

  泱泱大燕,繁盛京都,名门闺秀有多少,才名远扬的又有多少,她凭什么只看上一个晏青染,又是从何处得来的这些深情。

  晏祯听了不觉感动,只觉荒唐,咬牙切齿道:“臣晏祯,受先帝临终托付,辅佐陛下登临,无一时不忠,无一日不慎,自陛下即位以来,从来问心无愧。”

  “朕从未怀疑过相爷的忠正之心。”明棠点头附和。

  晏祯问她:“那陛下何以这般待我?”

  明棠动了脚步,走回到御案后坐着,冲一直站在一旁装哑巴的蒋胥使了个眼色。

  蒋胥看懂了她的示意,走过去搀扶晏祯起身,晏祯起初不愿,他便低声劝说:“令嫒如今尚在宫中,相爷可不要与陛下置气。”

  这话看似劝言,实则有些警告之意,晏祯面色难看的由他扶着站了起来。

  明棠靠在椅背上,目光平静地看着晏祯,缓缓道:“无论相爷信或不信,朕对染儿的真心,吕显此生比不上半分。朕敬重相爷,不想惹你不快,更不想使君臣生隙,但朕已经下定决心,今生今世,朕的中宫之位,只会留给染儿。”

  见晏祯听了这话脸色更加难看,明棠稍有停顿,又温声道:“相爷不必担忧,朕并无强取豪夺之意,只是想请相爷再考虑考虑,不要因一时蒙蔽,而毁了染儿的一生。”

  “微臣家事,不劳陛下忧心。”晏祯言辞冷硬,显然并不接受她的服软。

  话已至此,该说的都说尽了,明棠也不想和他再争论什么。

  左右无论晏祯是如何想,只要她还活着,就绝不会让晏青染嫁给吕显,晏祯若是能想通还好,若是想不通,那就怪不得她逞起君王威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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