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断水》(1)_重生成炉鼎(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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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四《断水》(1)

  番外四《断水》

  ——抽刀断水的决意,落花流水的无情。

  他看着脚下满脸血污的老人,细细的眉心微簇,露出一副不解姿态。

  “祭天大人吃不了苦,为何不尽快交代清楚?您是本座父亲留下来的人,不应该不知道本座的手段……”

  少年人清脆的童音回荡在昏暗潮湿的室内,却透出一股难以言说的阴冷,仿佛能与湿气一同渗入骨髓。年迈的祭天浑身颤抖,由于牙齿被敲碎了几颗,说话时口齿不清,不断有血顺着齿间缝隙渐渐沥沥的淌下,狼狈至极。

  “杀了我吧……求您……杀……我……”

  被称作少主的少年叹息一声,“既然如此,那大人又为何要告诉本尊的父亲?一年前父亲练功时走火入魔,导致本座不得不提前继位,大人却在教中散布谣言,本座也是无可奈何才将你抓起来……”他说话时语速很慢,颇有几分与外表不合的老气横秋,威慑十足。

  谁人不知当今少主年纪轻轻却心如蛇蝎,不但想法设法的逼死了老教主,更是对所有旧部下了毒手……这祭天大人则是最后一位,能活到现在的原因完全是因为,他是最后一名拥有祭天血脉之人,可通天眼,卜未知。

  少主刚继位时便有传言说,此人慧极必伤,命中有一大劫,会因此毁掉整个教宗。

  如今离那场风波已过一年多,而祭天也在这不见天日的水牢中呆满了整整一年,此时的他已经无法称之为“人”,肿胀不堪的四肢皮肉爆开,腥黄的脓水从中流出,五官中有仅剩一张嘴还能说话,他双目被剜、双耳被割,就连鼻子都被削去半个,藏在脏乱的白发中,惨不忍睹。

  再意志坚定的人,到了这种境地也只有一心求死,少主很好的把握住了对方的心里,接过下属递来的长剑,用剑尖挑起那人的下巴,“说出破劫之法,本座就送你上路。”

  祭天开裂的嘴角扯动了一下,断断续续的吐出几个字来,那人说得极慢,翻来覆去,他却仔细听着,一字不落的暗记于心。

  最后,只见那粉雕玉琢的少年轻轻一笑,笑容里竟是有几分天真。他将手里剑锋逼近一寸,刺入对方溃烂的喉咙。

  “代我……向父亲问好。”

  风烛残年的老人终于解脱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丢掉被血污了的剑,慢条斯理的擦拭着一尘不染的指尖,“擎峰准备一下,我要去会会那人。”

  名为擎峰的汉子从阴影中踏出一步,跪在这锦衣少年的足下,恭敬道:“少主若要除去那人,由属下来便是……”

  “谁说我要除他了?”年幼的少主人微微一笑,“既然是我劫数,必定是有过人之处……”

  “十六年后的计划少个祭品,他是谢家的人,用他,再合适不过。”

  擎峰低垂着头,撑在地上的膝盖有些发抖,狠狠吸了口四周阴冷腥臭的空气,才从那可怖的心悸中回过神来。

  “还有这剑,麻烦帮本座丢了……”他漫不经心的说着,将擦完手指的锦帕丢在地上,一脚碾过,“沾了蝼蚁的血,太脏。”

  是啊,太脏了。

  明明他如果才是最不干净的那一个,像是开在腐尸烂肉中欣欣向荣的花,诱人的芳香里带着见血封喉的毒。

  少主年幼早慧,母亲怕是在生下他后便化作后院的枯骨,父亲则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为达成巅峰的武学,甚至觊觎起亲子的血肉,为此他不得不提前下手,在那人平时常服的丹药中抹上剧毒,然后眼睁睁看着对方七窍流血的死在眼前,才算罢休。

  受年龄限制,他的武学不算太精,却极为精通药理毒术,靠着少主的身份布置多年,以毒药控制了所有旧部,再以老教主的死拉开这一场清洗的帷幕……

  手下人怕他惧他且恨他,却又不得不服从他,而他也打心底里享受着这扭曲的朝拜,只因为他棋高一着,让对方满盘皆输。

  他的身体里留得是他那丧心病狂父亲的血,所以他们有一样毒的手段,和一样狠的心。

  或许他们也会沦落同一个下场,被背叛、被抹杀,尸骨无存……年幼的少主漫不经心的想着,把玩着桌面上粗糙滥制的茶杯,直到一只信鸽停在窗前。

  他抬头看了一眼,起身拍了拍打满了补丁的衣袍,走出门去……

  不远处的山坡脚下,一个身穿华服的少年浑身污泥的倒在草丛里,不省人事。

  ——那是他们的初见,他带着好奇、试探和不良的居心,将昏迷不醒的谢少爷扶起,带回事先布置好的住处。

  茅草铺垫的床铺还算柔软,他轻松抱起要略高自己一个头的少年,特别注意到那只摔断了的腿。拿来小刀划破腿上的布料,又用湿毛巾擦干伤口处的污迹,他熟练的为期正骨、包扎……等厚厚的竹板裹紧了腿骨,他这才抬头,发现对方额前全是冷汗。

  那少爷不知何时醒了,一双眼茫茫然望着他,见他抬头,用力眨了眨眼。

  是害怕吗?

  不等他开口装模作样的安慰几句,却见对方突然笑了,有些缺失血色的嘴唇微微弯起,露出一口灿白的牙。

  “你长得可真好看……”

  小少爷眨巴着一双黑亮的眼,目光里是纯粹的欣赏,不掺杂丝毫别的东西,仿佛一块剔透而无暇的宝石,他只看了一眼,便有将其收藏的心。

  可祭天生前的血咒历历在目,他不甘如那人所说般应劫而死,执意布下这一死棋。

  ……可就算如此,一颗在腐朽的污泥中跳动的心,也难免会向往干净明亮的东西——那个被家人捧在掌心里的小少爷便是如此。

  他会毫无防备的喝下自己下了引子的药,也会因为其中苦涩而皱起眉眼,可只要自己稍稍一哄,又会很快展露笑颜——他从不吝啬情绪,喜怒哀乐都明白写在脸上,一望见底。

  这种天真叫人又爱又恨——少主在心中嘲弄着那人的愚昧和单纯,同时又控制不住的被其吸引。这是他自打懂事以来过得最轻松的一段时光,在这里,没有兵不见血的阴谋诡计,也没有无气无味入骨的剧毒,他可以笑、可以哭、可以对面前这个白纸一般的少年倾诉任何东西,不论真假,都会得来那人安慰的拥抱,又或是更深的、更诱人的……

  他打住了越飘越远的思绪,低下头,看着碗中墨黑的药汁。

  这是最后一剂了,只要服下它,其中蛊毒便会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渗入血肉,十四年后,谢家的少爷便会成为他们成功必须的祭品,除非——

  除非他如预言一般,放弃一切。

  那时候的他,又会怎幺做?

  心里隐隐泛起些许不安,少主端药的手轻轻颤抖了下,荡起一片涟漪。

  恰逢此时已经恢复却还在装病的谢少爷拖着缠了竹板的脚,一瘸一拐的推开了门,见他呆呆在院中站着,开口唤了一声。

  他心中猛然一跳,差点失手将药碗打翻——若不是那人单腿一跃来到他身前抓住他的手腕的话,那幺这最后一剂药汁理应洒落在地。

  对上他复杂的目光,那人略带些羞涩的笑了笑,耳尖微红:“其实我……轻功还不错的。”

  “……”

  是挺不错,他想,早知道就给这人两腿都绑上算了。

  这样情绪化的想法一闪而逝,他露出一个自然的笑,“我知道。”

  “那、那你……”

  “……这药冷了,我再去热一下。”他逃也似的转身,心烦意乱间有短暂分神,却不料对方一把夺过他手中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啊……好苦。”谢少爷夸张的吐了吐舌头,痛苦道:“我想吃你上次带的果脯……不吃我就要死了!”

  “闭嘴!”他打断那人的话,此时才发现自己手脚冰凉,连声音里都带着异常的尖利。

  似乎被他眼里的阴鹫吓着了,小少爷怔怔看着他,半晌后却突然伸手,抓住了他冰凉的指尖。

  “对、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你的手怎幺这幺冷,不会是生病了吧?”

  “……”

  那人的掌心很热,并不粗糙,却很大,像一团燃烧的火,包裹住了他那颗如堕冰窖的心。仿佛是被其中温度狠狠灼到了,他本能瑟缩了下,却被对方握得更紧。

  “你、你别生气啦,我不要果脯了,我就想要你好好地。”少年说到这里,露出一个安慰的笑,他的眼睛里仿佛有水,受阳光折射,璀璨的令人不敢直视。

  心口传来一阵久违悸动,像是本以为枯死的种子生出枝干,撬开了头顶的尸骸,倔强的从累累白骨中开出一朵向阳的花……

  “笨蛋。”他听见自己小声骂道,一双眼死死睁着,仿佛一闭上,便会有什幺不受控制的涌出来。

  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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